临时会议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赫斯特嚷嚷着自己还要继续做解说员，拉着瑞贝卡沃尔夫先跑了，菲比和医务室的同事便也跟着离开，其他人看到西蒙的态度，已经明白这比赛是无法阻止的了，也开始陆续退场。

凯瑟琳站在原地，感受着一位位老师快速经过自己身边时带起的冷风，沉默不语。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她顺那蔷薇色疤痕望过去，是杰奎琳老师。

“别难过，孩子，我理解你，想减少日后的伤亡，这想法没有错。”杰奎琳捏了捏她的肩膀，似在给她力量。“只是每个老师都很关心爱护自己的学生，就像我们关心你一样，希望你能理解。”她的声音轻柔温暖，像是休息室壁炉中安静燃烧的炭火。

“当然，我理解的，老师。”凯瑟琳点点头，努力朝这位慈爱的妇人挤出一丝微笑。

杰奎琳也朝她笑了笑，离开了。

凯瑟琳看向那位代理校长，他正坐在长桌的一角，垂下头听着科林的低语，神思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校长先生，科林老师。”凯瑟琳走了过去，“这次比赛是由我们学生会筹办，所以在医治上的花费，我们也会负责的。对于给学校带来的额外工作，我很抱歉……”

科林闻言没有讲话，只是看向了西蒙，黑发的青年终于从游离的思绪中回神，他的黑发似是没有时间打理，又长了一些，随意的垂落在肩头，那双绿眸像是幽深的森林之湖，清澈又深邃。

凯瑟琳的话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几句，在凯瑟琳心情忐忑之际，这位代理校长只是抬头冲她笑了笑，随意的说了句——“去玩儿吧。”

如同招呼一个调皮的孩子。

凯瑟琳怔了怔，似是没想到这位先生如此好说话，她机械的行礼，走出了灰暗的会议厅，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你太过纵容——”

“科林，你怎么回事？”科林才刚刚张口，便被西蒙笑着打断，“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你也老了？”他看向科林，这位尽职尽责的同事是什么时候白光了头发，背也偷偷佝偻起来了呢？

“你这家伙！你比我还大呢！”科林真想给这个不知道衰老为何物的混血种来一脚。

“是啊，所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西蒙并不在意人类的礼仪规矩，也不觉得科林的话有什么冒犯，他将两条长腿都抬到桌上，毫无形象的盘坐。

“你也年轻过，科林。”盘坐的姿势让他终于可以托腮，“人年轻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子吗？理想主义，冲动，勇敢，执拗……你小的时候比她烦人多了。”

科林的脸黑了下去，“起码我没有押上别人的性命做赌注。”

“是啊是啊，善良的小科林，妈妈当初就是这么夸你的。”西蒙无所谓的应和，“但这不是那孩子的错，她尽力了，辛西娅也尽力了。时局如此，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但她不该戏耍我们，卖弄这种小聪明。他们碧舍普家族一贯如此阴险心机，令人厌烦！”

“我明白的科林，但如今我们只能是一条战线，那些去东海岸的孩子为什么过了实训期也不回来呢，因为他们都知道不能退，他们的家人朋友在身后。当然……我也不希望他们退。”西蒙似乎又开始神游，语气开始飘忽。

科林看他这副模样，终于停下了对凯瑟琳的声讨，“今天的比赛你看了多少？”

“最后几分钟吧。”西蒙低头搓了搓手指。

“你看到了吗？那个究竟是不是……”人鱼的尾巴？

“有些像，又有些不一样。”虽然科林没问出口，可西蒙也懂了他的意思。

“西蒙，我有时觉得，让歌蕾蒂娅回归故乡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科林看着面前的友人，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光明教会那套说辞只能愚弄无知的教徒和高庭那帮贪婪无度的贵族，我相信虚空兽和人鱼无关。但是……东海岸的动荡已经持续这么多年，如果人鱼还在，他们一定会阻止，你说他们会不会都已经……”

“被虚空兽灭绝了吗？”西蒙说出了科林不敢说出的那个词。“我也不知道，科林。我只庆幸，还好母亲她已经忘记了一切……”

除了思念家乡的哀歌。

……

当凯瑟琳赶回比赛场，第二场比赛已经开始，有了第一场的经验，选手们皆换上了重甲，观众们也都回宿舍增添了厚衣服，凯瑟琳无声的穿过一排排座椅，再次回到了靠近围栏的前排座位。

才刚坐下，她的手中就被塞进一个热乎乎的盒子，她扭过头，金发的少女跨步坐到旁边白了自己一眼。“饭都顾不上吃，你是女巫后裔，又不是喝露珠的仙女，工作狂请适可而止好吗？”

凯瑟琳的手早已冻得冰凉，如今骤然被塞进来一个热腾腾的饭盒，那热热的感觉让她的手都有些麻痒，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谢谢……”凯瑟琳低着头。

“……挨骂了吧？”莉莉丝看着凯瑟琳这副模样叹了口气，猜也能猜到，科林老师一向不喜欢凯瑟琳，找她肯定不会是好事，虽然老师们各有各的脾气，但总是护短的，可以想象高年级的老师们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

“还好，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凯瑟琳勉强笑了笑，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哽咽，赶紧闭上了嘴巴。明明面对老师们的责问她可以冷静面对，但面对朋友的关心，她内心却泛起说不明的酸涩心绪。她将手指覆在饭盒上，贪婪地感受着这样的温暖。

“诶？你不会是有王女包袱，不好意思在餐桌以外的地方进食吧？”莉莉丝的脑袋晃来晃去，她看着依然穿着跟上午一样着装的凯瑟琳，叹了口气，从戒指里掏出了那巨大的毯子，展开后举得高高的，然后将自己和凯瑟琳裹在其中，甚至连脑袋也覆住了。

光线陡然变暗，凯瑟琳呆愣愣的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少女，她的脸上映射出毯子上的花纹，看着自己的眼神亮晶晶的，露出得意的笑容，“像不像在帐篷里？这样就没人能看见你了，快吃吧。”

毯子隔绝了外面的寒风，莉莉丝身上热烘烘的气息慢慢占满了这小小的秘密空间，凯瑟琳一身的寒气终于消散，她乖乖的点点头，打开饭盒拿起餐勺。

泪滴无声的掉落，她快速挖进饭勺，大口吞咽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