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庸医啊
作者:亡fu鬼 | 分类:仙侠 | 字数:41.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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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初雪别
送走了云无涯,云城的热闹瞬间衰退。
不过就算早先来祭奠的热闹,也带着惨戚。
新一轮大灾来临,很难说十三神州的大大小小的人汇聚起来的目的真的那么单纯。
但也来了不是?
明明临近了年关,云家人却没什么喜气。
其实大家都明白,年关不是好过的。
债,年货,亲戚走动。
但大家会装一下,硬扯出一丝笑来表示对这时的尊敬。
人活着,总需要放松一下,总需要点仪式感。
但现在大家累了。
“走了。”
饭桌上,云生起了身。
“嗯,莫要让医仙久等了。”云城低头吃着饭,这父子俩凑一块不容易。
他看了眼云生,有些欲言又止。
云生推开房门,提着坛酒和篮子,一股寒风杂着雪吹了进来。
云生深吸了口气,拿过门旁架子上的披肩。
“生儿,你……”
“我打算去看眼老云。”
撂下这句话,云生迎着风雪出了门。
啪!
门被风雪吹上,云城望着闭合的门,面色复杂,半晌,叹出一口气。
这孩子,有分寸的。
他的所思所想,有谁能知道?
即使云无涯,此刻死去,又有多少真正悲伤的呢?
又有多少人了解过他?
风雪扑朔,孤身支离。
被这料峭的风一吹,云生收缩起身子,连呼吸也小了起来。
院里扫过遍雪,清扫出的一条小径上带着点点雪迹,路旁是堆连成长长小丘的雪堆。
出了院门,雪积的格外的厚,一脚踩上去。
吱吱
雪层被不断压缩,靴旁的雪慢慢没过脚底。
霜花遍地,街上行人稀疏。
不知道是因为这雪,还是因为他。
这里显的格外的压抑,前时日装扮的白色还有着残留,与雪混在了一起。
但却显得更加冷凄。
呼——
云生呼出一口白雾,看着它悠悠扬扬的散开,畏畏缩缩的消逝。
不远处,一座极高的道台已经重新修好了,在瓦上的积雪显得有些肃穆。
现在,他改名叫无涯道台了,为了纪念某人。
他之前一直想看不见他,但现在,
他收缩着心口,他感觉现在一切他似乎都能防御了。
被严防死守在心房外。
多余种种,蜻蜓点水,急速的掠过一片沸腾的水。
这就没有烫到。
确实。
路旁,栽的几棵小竹叶上压了雪。
雪只下了一夜,没成压竹,但滴滴的落在叶上的声音很好听。
沙沙的。
很静谧。
听着这沙沙声,靴子踩在积雪上层层渐进的嘎吱干脆。
他当作解闷了,不知自觉到了城门下。
城门口,一个青色长衫的女人也不在门下避雪,就直直站在城外。
任由风吹着,雪还没落身上就化开,而她本人则这么立着,望着某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那日葬礼时浮静便来了,一直待到现在才提出启程。
先前提议的寿泉羡早回了太乙门,云生考虑了一下,最终也是答应了。
拜入太乙门。
“久等了。”
“嗯,你打算……”
“我去云无涯那看看。”
“好。”
正好,路顺着她望的方向。
城外广阔多了,风雪也见的全了。
不得不说,真的很大。
风呜呜咽咽的刮着,鬼哭狼嚎。
不知道是在肆意还是在在哀嚎。
或是妖魔,自是心有欢欣肆意,毕竟这风声听来怵人。
可风雪归于天道,若是喜,道声天妒英才世不公;若是哀,道声天公亦有俗人情。
那风啊,混着雪,变为了白色,在眼前铺满着。
风助雪厉,刮得人脸疼。
二人在白风中走了许久。
终于,到了云陵。
这是历代能在降云山脉找到残骨的老祖安魂处。
但他们的目的地不在这,在一座小坡上。
曾经是少年们友谊的见证,有着月下二人拨划两仪清影的依稀。
现在,是云纤和他的墓地。
浮静隔着老远就停下了,就剩云生继续向前。
远远的,就能看见一个人。
声名显赫。
日元
云生出乎意料的平静,与他擦肩而过。
“等着。”
像是放学后撂狠话的小学生,
但他们之间的恨,不是小孩的打闹。
他只是诡异的平静。
日元没有回头:
“好。”
望着那有些泛白的碑,他扯了扯嘴角。
风,渐渐已经息了。
已经可以看到大片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的从容坠落。
如果不是风的话,它们会局促很多。
云生盘腿坐下,寒意透衣刺骨。
他放下东西:
“今天下雪了,今年第一场雪……很大。”
雪静静的落下,云生也沉默了半刻。
“其实,不是很冷,但是吧,感觉真冷啊。”
“哈哈,我在说什么。”他把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第64章 初雪别
那是一盘油酥。
“大早上的,就这点了,将就些吧。”
“白浊把云辞带走了,双灵根,天赋也是极佳。”
“现在啊,剩我了,也不对,我也得远走了。”
“太乙门,知道吧?我是打算走死学医这路了。”
他站起来,拍拍碑顶的雪,随后落了下来。
“你走那天,来的人真多,青州本地的反而没多少了,真TM壮观啊。”
“说来好笑,我当时,感触真不大……”
他打开酒,一股子酒香味弥漫开来。
他对着碑,把酒倒入雪中,看着那雪化开。
他手一抖,没拿稳,拿酒掉进雪里,深深没了进去。
“呵呵,天冷了,手冷啊。”
他深深呼出口气,身子一点点舒展开来,那寒冷一下子浸满了他,涌入了心中。
这时,他才感觉到寒意,才感觉到一点……
他捏起缸缘,将它一点点送到嘴边。
一道极冷的水流了进来,那寒意顺着嘴直入心口。
不过,倒是镇住了他发颤的呼吸。
雪花飘到脸上,能清晰的感知到雪花一点点的融化。
他在雪中坐了许久,披肩的裘围上沾了不少雪花的白点。
“很多人都让我走。”
“王不知让我走。”
“你让我走。”
“莫名奇妙的,大家都相信我,都愿意舍命护我,都让我走……这么一条路。”
“青州人说,我是千年不出世的文才,力压文州百年不是问题,我的文学水平,诗词歌赋当世难遇。”
“寿泉羡说,我是难得的医学奇才,若是拜入太乙门,假以时日,不说医仙,至少也是个峰主。”
“王不知说,我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人,对我的心性放心到把自己一切交给我,把一位真仙,一位幻尊现有的一切给了我”
“他们都说我是天才,难得一遇的人物,但我真的真的很费解啊。”
“我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幸运儿。”
“我感觉得到,我的身上已经背负着一些东西了,一条锁死的线也蔓延了出来。”
“老实说,我很不爽,这种被约束的感觉,我难受。”
“但……”
“你想让我去。”
他猛喝了一大口。
“我出生在一个不太发达的小城里,如果,我是一个废物到了极点的人,那会好很多。”
“但我偏偏有一点能力,我在同龄人中不断拔高,大家的区别越来越大,我飞的越来越高。”
“直到,当我见识到更大的地方,我才意识到我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庸。”
“但偏偏,但偏偏在人生的开始里,我获得一个给予的期望,我获得了一份骄傲。”
“直到家世困锁的自卑,努力也无法跨越的应试鸿沟。”
“我彻底被打醒了,于是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下去。”
“我其实一直都有追求,但在某个,无数个似曾相识的夜间醒来时,我忽的无比痛苦。”
“平庸就是原罪,轮回对我是种痛苦。”
“那是我明白,我的追求,没了。”
“他没了。”
云生重复着。
“后来啊,我为了救一个小孩,被歹徒连砍数刀离去。”
“那时,伴随着死亡的恐惧与胸口灼热的愤怒将我淹没时,我明白了,我的追求被我再次碰到了。”
“我来到了这。”
“云家大公子,仙人世界。”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要疯了,激动的要疯了,我的未来本是一片晦暗,但命运还给了它希望。”
“我那拾起的希望,那时的我,生死已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我的追求就就是一切,它可以违背凡俗的劣根性,它可以完全反向于基本的逐利本能。”
“直到……”
“他们说,我是玄级。”
“我知道,有些东西,我的追求,没了。”
“什么成功,什么成为修仙大能,什么舍生取义,什么反抗命运!”
“我的梦想,我的追求,已经很小很小了。”
“我只是想,大家都能活着,我只是想……”
“力所能及的,让我身边的,陌生的,让人活下来!”
“但现在,我的那小的不能再小的梦想消失了!”
“我TM只是想让人活着啊!”
“什么狗屁反抗命运,我做不到,我也没有那个能力。”
“如果这条路是命中注定的,那就不能直接跳出来,直接告诉我!”
“我需要干什么,我需要改变什么,即使像个奴隶一样,但能站在那个舞台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为什么非要死人啊!”
“为什么非要在我舍弃一切后,再给我一拳说,”
“它没了!!!”
云生大口喘着气,让寒冷冻结自己,让白雾消融了雪花。
酒劲上来了。
在发泄完后,心里的虚弱很快便被另一种情感占据。
从小到大,这个世界上,比起云城,云无涯反倒更像他爹。
他想老云了。
有些东西,是酒压不住的。
“老云你……”他声音有些颤抖,终究没再说下去。
最后伏下身子,仿佛只是困了。
借着酒,他默默的抽泣着,安静的有些出奇。
他,曾给云生练出了一身绝佳的武艺。
他,曾在月下开导迷茫的云生。
他,曾无数次挡住敌人,哪怕数倍强于自己仍淡定的让云生先逃。
他,曾临死前将道印留给云生助长。
亦师亦友,亦父亦恩。
他,云无涯,天上天下十三神州天赋才情第一人。
起了身,恋恋着刚才伏下的黑暗与窝出的温暖。
他抖了抖雪。
风,起了。
“今后或许会死很多人,但我会努力救下他们的。”
“你要我走,我走便是。”
…………
“再见。”
他转身走了,在碑前的注视下,寒风奏着最后离别之曲。
“完了?”
“麻烦您了。”
“走吧。”
“嗯。”
云生转过头,最后望着身后的那一抹黑色碑石。
天公无情,苦作飞鸿掠雪泥;天公有情,满天飞雪送一客。
随后转身,足迹渐渐淹没在风雪。
碑前雪地,留着几行字,被风刮得模糊。
初雪别
莽原素积深,霜凝枝间萃。
已拜太乙门,特来贺喜归。
寒酒心渐沉,欲语自先溃。
腊雪轻染碑,今别泪相垂。
云海护生花,生海便无涯。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