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度买完饮料，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他处理工作用的电脑被他留在安全屋了，也许在希那个小鬼头手里运行着游戏。

手机上也能处理一些信息检索类的任务，但总归没有电脑方便。

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了。

君度这样思索着，脑子却想起了前几天被公安缴获的芯片。

那是科研组的最新产物，芯片程序的开发君度没有参与，却在应用于实验体前进行过评估。虽然，他依旧搞不懂，一个在体内的芯片，是如何接收到外界的生物信号的。

人体内并不安静，相反的，内部的噪音堪比早晚高峰的街头，这种情况下，所谓骨传导接受声音也变得不可能。

可惜的是，君度了解到的组织内部程序员，没有一个参与过这项实验，哪怕是伏特加，也单单和他一样，仅进行了最后的评估。

就像是被隔离在外了一样，相比于他还是霍兰斯的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君度知道，父辈的情分会随着一代代慢慢变淡，但死老头子这样防备着，君度还是一阵气结。

他可听说过先代君度，也就是他（霍兰斯）名义上的父亲和祖父，当初是多么的受到信任，为什么到了他和现在这副身体，反倒被这样对待了？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背叛乌丸莲耶的事情啊？

君度搞不懂，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疼痛，嘴巴里洋葱的味道从未有过的明显和难以忍受。

他捏了捏山根，稍稍偏头确是更加剧烈的痛苦。

是中暑，还是感冒了……总不能是热射病吧……

君度暗暗咬牙，这具身体接受过科研组的改造，对于枪伤，刀伤等开放性伤口愈合能力极强，可偏偏对于头疼脑热这一类疾病一点应对办法都没有，甚至体质比不上正常人。

君度上辈子厌倦了一年四季大衣围巾不离身，这辈子仗着身体不错，一直都根据季节改变着装，谁知道生病的频率反倒比霍兰斯那具破烂身体还要多。

这要他到哪里说理去。

早知道就学威雀，时不时披件薄风衣了。

他随便推开一家店门进去，外界的燥热被一瞬间隔离在玻璃门外。

淡淡的咖啡香传入鼻中，君度这才注意到，自己走进了一家书咖。

书咖角落的落地窗前，坐着刚刚才碰面的家伙，他右手边是一杯咖啡，看样子是美式，手里捧着一本精装书看得入迷，左手边是一本灰色封皮的小说——《人间失格》

君度：真有够阴魂不散的……

君度眼神不错，仅靠着林霄臣翻页时下意识抬起书的瞬间，看清了封皮上的字——《八百万种死法》

爱伦·坡终身大师奖”得主，劳伦斯·布洛克代表作。

里头有句比较经典的语句：

“无人愿意为我一掷千金,无人愿意与我共结连理,无人愿意救我一命。”

他不自觉呢喃出声，朝着林霄臣的方向走去。

林霄臣闻言抬头，对他展颜一笑：“好巧呀，小先生。”

“我想也许是的。”君度拉开林霄臣正对面的椅子，“不介意吧？”

“您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林霄臣失笑，“不过，我不介意。”

君度施施然坐下：“您原来喜欢这类文学吗？”

林霄臣微微合上书：“并不是，我随便拿了一本。至于我手边这本，那是身边人看过，我好奇而已。”

见君度视线落在手边的书上，林霄臣跟着多说了一句。

“我可以先看看吗？”君度问。

“可以。”林霄臣很自然地将手朝后缩了缩，方便君度自取。

“我已倦于微笑,我已疲于奔命,美好时光已成过去。”君度慢吞吞地打开书封皮，“这句话真适合这本书，也很适合这个世界。”

林霄臣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书名更加契合这个世界。”

八百万种死法，只是在家中坐着就有可能被炸死，可能因为一只宠物，邻居就会化身刽子手。

八百万种死亡的理由，八百万种死亡的方式……

不过是将书中光怪陆离的纽约换成东京罢了。

脑子里闪过无数各式各样的三选一，林霄臣无奈叹气。

至于那本《人间失格》，还真就是家中小妹在高中时看过，自己好奇心作祟拿的。

他记得当时还有一本，据说在班级里传阅的小说，好像是——《白夜行》？

有机会的话一并拿来看看，也让他看看年纪小了七八岁的弟弟妹妹都在想什么，年龄的代沟大不大……

林霄臣的视线不自觉挪向坐在自己眼前的那个人，虽然他早在吃饭时就认出那个家伙是自己的弟弟，但林霄臣也没有忘记，这个小兔崽子目前是失忆状态，三年前那一枪丝毫没有留情面，他的伤至今都没好全……

要提高警惕，但又忍不下心真的对他多冷漠过分……麻烦死了。

君度好似沉迷在书中情节，书页在指尖片片翻过，看得很快，但属于正常范围。

不过嘛，主观上不注意外界环境，不代表身体反应不注意警戒，君度早就注意到了对方的疑心，只是，这并不妨碍他的人身安全和今日的行程，他也就直接忽略懒得计较了。

兄弟二人各怀鬼胎，世界外的姐姐（妹妹）心急如焚，各方打听——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重要的是，书咖内的暗流涌动，并不止单单存在于两位相见不相识的兄弟之间。

书咖里除去坐在柜台内，看着杂志疲于招待的老板，二楼还有两男两女四位顾客，他们围坐在圆桌前，显然是认识的。

圆桌上堆满了各类书籍和旧报纸，圆桌边的四人眉头紧锁，二楼的空气几乎凝滞。

有二人站起来走下楼，询问了老板洗手间的位置，是一男一女。

君度在此刻也觉得一阵反胃恶心，也猛地站起来，和那个男人前后脚进了卫生间。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书在他的随意一推中撞到了咖啡杯，林霄臣身上被泼了满怀。

好在林霄臣眼疾手快没让咖啡液沾在书页上，但是，身上棕黑一片总归是不好看的，也只得去洗手间处理。

当他询问老板时，老板拦下他：“卫生间比较小，只供两人一同进入，先生先等会儿吧。”

林霄臣点头同意，看着君度带着一脸水出来后才走进去。

卫生间男女厕所面对面，中间是洗手台。洗手台上有水渍，应该是君度方才洗脸的时候弄出来的。

林霄臣简单的用水搓洗了一遍衬衫，咖啡渍稍微淡了些，但聊胜于无。

厕所内有股刺鼻的清洁剂气味，林霄臣自从三年前的那一起案件后就对各种香薰观感不良，匆匆拧干衬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