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远带着难得的满足感醒来，很久没有如此香甜的睡眠了。

他慢慢回忆起了睡前的情景。手心已空，身边另一侧的被子铺得平平整整，她显然早已起身。

一股难言的惆怅涌上心头。他坐起身，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他来到客厅，发现日光已经西斜，周晴正在沙发上看手机。见他过来，她露出一个笑脸：“哥，你醒啦。”

不知怎么的，看见她的笑，好像空虚感消失了一些。他点点头。

周晴看见他的样子，不由得笑得更大：“哥，你先去洗把脸？我去热饭。”

黎星远如梦方醒，去洗手间洗脸。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的头发由于久睡，一边可笑地翘着，明白了她笑的原因。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

来到餐厅，小米粥、小包子、小咸菜已经上桌。周晴坐在一边等他。

他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周晴微笑着看着他吃，并没有动筷子。他看一眼她，周晴马上解释道：“我吃完了。”

她看着黎星远吃饭，两手在桌上不安地绞了一会儿，开口道：“哥，明天就该上班了，今天晚上我就得回去了。”

黎星远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直到咽下去才说：“我晚上送你回去。”

周晴连忙说：“不用的，我自己打车就好了。”

黎星远摇头：“我送你。”

周晴不再坚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给你做了吃的，冰箱冷藏、冷冻都有，生菜都处理好了，要吃沙拉拿出来一拌就行。冷藏有蛋炒饭，冷冻室还冻了包子，冷藏室的吃完了，回头你记得拿出来解冻吃。牛奶我都摆在厨房台面上了，饿的时候你随手拿起来就可以喝，别老不吃饭把身体饿坏了。”

黎星远沉默地听着她的碎碎念，他的右手搅着桌面的粥，左手在桌子下攥紧又松开。终于他开口：“小晴。”

周晴努力保持平静，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凝视他。

但是最终黎星远说：“谢谢你，小晴。”

周晴的身体由紧绷变成了放松，她轻轻出了一口气，说：“哥，你要是......”她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要是想吃我做的饭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做给你吃啊。”

黎星远嘴角轻微地往上勾了勾，说：“好。”

周晴又加一句：“周末你要是有空，咱们爬山去呀。”

他不置可否，周晴加了一句：“你说话得算话呀。”

黎星远终于微笑，说：“好。”

周晴懊恼得想给自己两拳，为什么说不出真正的心里话？她掐一下自己的腿，鼓足勇气说：“哥，我买了件礼物给你。”

黎星远喝完粥，抬头：“嗯？”

她跑去门厅，拿过来一个大盒子，是乐高积木，红色法拉利。

她说：“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拼啊。”

她有点害羞，收拾了碗筷去厨房，留黎星远自己欣赏收到的礼物。

黎星远看了一阵，等周晴收拾完出来，他微笑着说：“谢谢。”

这声谢谢比刚才那一声说出来要顺利得多。

周晴挤出一个微笑：“你不拆开吗？”

黎星远慢吞吞动手把盒子拆开，从里面拿出说明书，一包一包的积木。

周晴说：“我挑了一套最难的，这样你可以多拼一阵，或者等我来了咱们一起拼。”

她继续唠叨：“我第一次送人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就是觉得，你给自己找点事做，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儿做，就不会心里难受了。”

黎星远停下手，抬头看着她。她的担心都写在脸上。

他笑了一下：“我没事，别担心。”

两人对视，最终还是周晴先垂下眼睛。她说：“那你失眠那么厉害。”

黎星远说：“没事，我以前也经常这样。”

以前也失眠，一坐一整夜？周晴不禁更加担心了。但是既然当事人如此轻描淡写，她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好闭口不言。

黎星远继续慢慢从盒子里拿积木，透明袋子里的积木在餐桌上堆了一堆。

突然他开口说：“是我妈妈，她复查结果不好。”

“胃癌，上次手术后，这次复查又发现了癌细胞。”

“你可能知道，我跟她关系有点紧张。但她毕竟是我妈妈，当年我爸走后，她一人把我养大。”

“所以你看没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慢慢地把积木的包装纸一个个撕开倒在餐桌上。积木很快堆起了小山，他把除红色外的积木一点点捡出来。

周晴听着他慢慢说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们肯定是有最好的医疗条件，也没有经济方面的压力，如果还治疗有问题，那么肯定是疾病本身比较棘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晴把餐厅的灯打开。她喊了一声“哥”。

黎星远从缓慢的积木分拣动作中醒过来，看向周晴：“哦，你该走了。”

他起身去换衣服，拿车钥匙。周晴等在门厅，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黎星远过来说道：“走吧。”

出了门，进地库，开车，他一路都表现得很镇定。周晴看着他开车，他的手还是很稳，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车子平稳地到达了目的地，路边停好车，黎星远也下来了：“我送你上去。”

周晴不知道兰蓉有没有继续住在她这，有点紧张地说：“不用了，哥。”

“我送你到楼下。”

“嗯。”

他们沉默地走到楼下。黎星远呆了一刻才说：“那我回去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没有动，似乎是想等她上楼。

周晴往单元门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回来，走到他面前。

她很认真地抬头凝视他，他的眼睛里没有了惯常看向她时的柔和，只有平静，或者忧伤，或者什么感情都没有。

她说：“哥，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陪着你。你不想说话就不用说话，我说话给你听。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她任手上的帆布袋子掉到地上，伸出双臂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