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师父陈征过来对她交代：“这周五，咱们做的新项目就要上线了，你提前安排好，那天不能请假。还有，估计得待到很晚，我还得通宵呢，洗漱用品也准备好。”

周晴答应了。为了每月到手的巨款，也得拼命干呀。工作量确实很大，但是还能坚持住。她问：“陈哥，我也要通宵吗？”

“应该不用。不过你晚点走吧，我怕问题太多，你也能帮忙。”

“嗯呐。”

周五一天都紧张得像打仗。忙到下班的点儿，反而闲下来了，都在等深夜上线的时刻。师父陈征的手机倒是开始不停的响，他回复了一阵，干脆出去打电话。

一会儿进来，还有点心神不宁。

周晴问他：“陈哥，是有什么事吗？”

陈征摇头道：“没什么事。”

可是一会儿，手机又急火火地响起来，他索性直接接了，低声吼：“今天上线呢！跟你说了离不开！”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大，周晴清楚地听到那边女人崩溃的声音：“大的都烧抽过去一回了！小的哭着让我抱！你让我怎么送医院！抱着小的背着大的去吗？”

陈征索性挂了电话。周晴试探地问：“陈哥，要不你回家吧，这边我盯着，有问题我给你打电话。”

陈征狠命地掐着自己眉心。考虑了几分钟，他决定了，跟周晴说：“我先回去把孩子送医院。看看上线时能不能赶回来，要是赶不回来，有问题，咱们视频。”

他又打了两个电话，好像在跟谁请假。又简单收拾一下，急匆匆出门走了。

周晴一直熬到深夜，忐忑不安地盼着师父回来。但是陈征一直没回来，她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忽然，办公室里的人们都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黎总！”“黎总。”

周晴抬头，一个男人大踏步走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黎总啊，果然是很帅。

周晴心里感叹一句。

这个很帅的男人扫视一下站起来的人们：“今晚这个项目上线，大家辛苦了，我来跟大家共同战斗，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

说完，他径直走向陈征的工位，坐了下来。

周晴一阵紧张，陈征工位在她对面，现在传说中的黎总跟她只隔一层挡板……她看不见黎总，但是她感觉办公室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其实本来就有点紧张了，他这一来，让她感觉都赶上坐在高考考场时的紧张了。

而且，她感觉，黎总还特地看了她一眼。谁让她的座位最显眼呢。

高考都没现在紧张……高考时起码卷子都会做……

师父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周晴在心里碎碎念。

上线了。出问题了，还好，不是我这边的问题。

是我这边的问题，还好，我知道这个怎么改。

终于，报错不断蹦出来。周晴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问题在哪里啊，在哪里啊……

她的工位旁，陆陆续续站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看看这行。”“这个没问题啊。”“奇怪了，不应该啊。”“应该是这里吧。”“不是。”

周晴快崩溃了，怎么搞不定呀！关键时刻，还有老总在旁边监工！

出问题了，是不是试用期都过不了？这么没用吗？都怪自己，平时这一块比较复杂，师父自己做的，没有教过她，说可以慢慢学，自己也犯懒没有积极去学。现在现学哪里来得及……

“我来看看。”

边上一个镇定的声音响起。人群自动让开，黎总走过来。

“把这个模块从头调出来。”

周晴依言，从头调出源代码。

她赶忙站起身，让男人坐在她的椅子上。男人坐在她桌前，一行行看着代码，神情专注。

她跟着一起看屏幕。男人看得很快，她刚看完半屏，人家就下一个了。

大家跟她一样，都焦急地跟着看，又盼望早点找到。终于，他把光标停在了一个位置：“这里，这儿出错了。”

他看一眼周晴，等她明白了点头，就迅速把错误改正，保存。

果然，报错停了。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男人从她的座位上站起，又看了她一眼，回到陈征的工位上。

周晴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镇静。

老板不会因为这个事情生气的……老板不会认为她是个菜鸟吧……其实自己真的是菜鸟没错……忐忑了一会儿，她又强迫自己关注工作。

不要再报错了，求求雍正爷，拜拜雍正爷，专治八阿哥（bug）……

大概是雍正爷听到了她的祈祷，果然再没有报错了。

一个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周晴从睡梦中突然惊醒，吓了一跳。

又瞬时松了一口气，师父陈征赶来了。

周晴刚想问他孩子的情况，只喊了一句“陈哥”，就见陈哥走向了自己的工位：“黎总。”

改完了那个错误，黎总就坐在陈征的工位上，没再出声，大概是在假寐。

估计是被周晴一声“陈哥”惊醒了，看到陈征，他也没有什么客套，直接问：“孩子怎么样了？”

“办了住院了，在输液。诊断说是川崎病。”

陈征还是那样沉稳，但是确实看上去很疲惫。一家老小都要指望这个男人，他的确不容易。

“有困难跟我说。”

见陈征点头，他拿起自己的东西：“那我先走了。”

办公室醒着的几个人，站起来目送他离去。

周晴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太好了，师父终于来了。

陈征看到她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也不由得微笑，让她把夜里的情况讲一遍。

说到最后那个问题时，他点点头：“这个的确是我没想到，黎总改得很对。”

周晴问：“师父，黎总也是搞技术出身啊？”

陈征说：“是啊。我们当年是一个班的，他的成绩在我们班是最好的。”

“后来他创业，拉着我们几个人创建了个小公司。到现在有人走了，有人转行了，就我还在做技术。我喜欢做技术，比较简单，不用想很多事情。”

周晴听着，可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陈征说：“你回去睡觉吧，等下午再来。”

周晴很想睡觉，可是还有点疑惑：“陈哥，你孩子谁守着呢？”

陈征道：“输完液睡了，护士看着呢。白天他妈妈带着小宝过去。我给家里老人打电话了，让他们过来帮忙一段时间。”

周晴强迫自己从睡意中清醒过来，说：“陈哥，我没事，现在也没啥问题了，你去守着孩子吧，孩子病着醒来没见爸爸妈妈，肯定会害怕。”

陈征也犹豫。他想了一会儿说：“那我再把运行情况过一遍，一会儿走。你先睡会儿吧。你记得回头在工位搞个行军床啊，这种硬的最好，睡醒起来不难受。”他指了指自己的行军床。

周晴点头：“那你走时叫醒我。”一头扎桌子上睡着了。

被推醒时，天已亮了。陈征向她点点头：“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周晴用那只没压麻的手搓搓脸，清醒了一下。

哦，昨夜在公司加班了。

昨天还见到了老总。老总真帅。老总改代码的样子真酷。

老总还改代码了，老总看到了自己束手无策的样子。

菜鸟一只。

周晴欲哭无泪。不会过不了试用期吧？好容易抱上这么粗的大腿！

她又栽到自己被压麻的胳膊上，胳膊刚有点知觉，压上去木木的感觉。

周晴想象了一下从老总那样帅气的嘴里，吐出冷冰冰的一句：“你不适合我们公司，去办离职”，不禁捂住了脸。

听天由命吧，她拖着麻木的腿，去洗手间洗漱。镜子里看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浮肿的脸，心里却只想到：

老总真帅，没多看两眼帅帅的老总真是血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