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晓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茫然地环顾四周，才想起来她昨晚已经回到了帝城。

她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灵动的眼眸里覆上一层水雾。

从她来到顾家那一天开始，一直和周楚月住在别院，这是她第一次住在主宅。

昨夜的顾晓晓，在没有褪黑素的助力下，第一次睡了安稳的觉，一夜无梦。

顾睿棠和汪雨薇心疼她的遭遇，在她回帝城前拆除了别院，他们似是要把顾晓晓噩梦般的过去一并清除一般，丝毫没有留下别院的痕迹。

顾晓晓的心间流淌着源源不断的暖意。

从小到大，顾晓晓从没有按自己的意愿活过，连房间布置成什么风格也是周楚月替她做的决定。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顾晓晓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房间。

汪雨薇腾出了主宅的整个三楼，任由顾晓晓设计，大到房间功能的分布，小到家居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在这个空间里，顾晓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许是顾延年见她赖床，才命人来叫她下楼吃饭，顾晓晓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起身去开门。

“小姐，季......”

“来啦！”

顾晓晓听到王妈的声音，拧下门把手把门打开。

“王妈，我......”

未说完的话，在对上季海洋炽热的眼眸时，消失在空气里。

王妈感知到流淌在顾晓晓和季海洋之间的异样气流，识趣地离开。

“晓晓......”

季海洋的喉咙似被哽住一般，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难以说出口。

“海、海洋哥......”

顾晓晓故作镇定地开口唤季海洋，嘴角是硬扯出来的笑意。

“睿棠跟我说你回来了。”

季海洋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顾晓晓为何突然离开帝城，更不知道顾晓晓为何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去向。

从前，顾晓晓从来不会不说一声就离开，更别提对他隐瞒行踪。

季海洋的眼眸定格在顾晓晓的脸上，似是要从她的神情中捕捉答案。

季海洋的眼睫一颤，她，好像不一样了。

那个楚楚可怜，眼神里总有抹不去的哀愁的顾晓晓不见了。

她的眼眸依然清澈，可眼神里多了几分坚毅，俏皮的短发更是衬托出了她的变化。

这样的顾晓晓，让季海洋很陌生。

陌生到，他觉得顾晓晓不再需要他。

其实，从三楼电梯打开的瞬间，他看到那张拼图时，已经感知到了这一点。

他们两人之间，仿佛多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

季海洋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好似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拉扯着它。

“海洋哥，你先等等我，我去换件衣服，我们一起下楼。”

顾晓晓不知如何面对季海洋，找了个理由躲进更衣室。

更衣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顾晓晓的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她在M国时，时常想起季海洋，可一想到她和季海洋之间不可能之后，渐渐地让自己死了心。

与其说死了心，倒不如说是她没有余力去想感情的事。

周楚月的长期虐待，让她变得残破不堪，在M国接受治疗期间，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破碎的自己一点点拼凑起来。

肩上肆意绽放的彼岸花，是她为了克服心理障碍，在伤疤上刺下的纹身。

如果无法正视过去，就算身上的疤痕全部得到修复，也还是会在午夜梦回时不停地折磨她。

顾晓晓让医生留下肩上的伤疤，毅然决然地在伤疤上纹上了妖冶绽放的彼岸花。

后来，她义无反顾地把留了几年的长发剪短，好似只有这样才能从头开始生活。

而那幅拼图，是心理医生的建议。

顾晓晓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拼图拼好，每次看到它，顾晓晓都会觉得在不久的将来，她也能把碎片一一捡起，拼凑出完整的自己。

季海洋僵硬地站在门外，嘴角满是苦涩。

日盼夜盼，终于把顾晓晓盼到了帝城，却不知该怎样和她相处。

顾晓晓穿着简单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走向季海洋，简洁的装扮配上利落的短发，找不到任何以前的影子。

以前的顾晓晓喜欢穿长及脚踝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楚楚动人，而现在的顾晓晓身上多了几分俏皮和洒脱。

“我们下楼吧。”

“嗯。”

季海洋默默地跟着顾晓晓进了电梯。

“晓晓，我......”

季海洋欲言又止，想念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顾晓晓的神态中有莫名的疏离，她好像在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季海洋根本不敢问顾晓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他似辩解般说了一句：“我没相亲。”

“我知道，我昨天看到了你发的信息。”

顾晓晓为了给汪雨薇打电话，重新打开旧手机。

一打开手机，尘封已久的信息和未接来电一个接一个地涌向她，其中除了汪雨薇和简安以外，大部分都是季海洋发给她的。

季海洋几乎每天都在问她在哪里，未接来电更是多到快要将她淹没。

顾晓晓轻咬着下唇，不让眼眶里蓄积的眼泪掉下来。

周楚月说过的话，萦绕在顾晓晓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季太太最看重门当户对，正如周楚月所说，她的身世这么复杂，无论如何是入不了季太太的眼的。

尤其是周楚月进了精神病疗养院后，更是不可能同意她和季海洋在一起。

何况，她也是需要长期接受心理治疗的病人。

顾晓晓能感觉到季海洋对她的心意有了变化，可她并不打算给他任何回应。

她爱自己都够吃力了，哪有更多的爱可以分给他？

“大懒虫，现在才起床？让你海洋哥等那么久。”

顾延年见顾晓晓下楼，眉眼里染上笑意。

“你来了很久了吗？”

“他上午就来了，还陪我吃了午饭，我们实在等不到你睡醒，我才让王妈带他上楼找你。”

顾晓晓闻言心间一疼，她的嘴角硬挤出一抹笑意。

“爷爷，你不是说给我准备了一辆房车吗？我想看。”

“好好好，季家小子，你也来看看，晓晓说她想当旅行博主，后面就要开着房车去旅行了。”

季海洋的眼眸黯淡无光，好不容易盼来了顾晓晓，他又要很长时间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