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铁蔓儿神清气爽地醒来，杨斯年的身体也比昨天好了很多，真炁运转顺畅，外伤也基本上不影响行动。

唯独柳阅微，与杨斯年深谈之后，心绪有些杂乱，一直到吃了早饭后还有些神思不属。

不管怎么样，这一路北上都是要路过白鹿洞书院的，索性就去看看。

按杨斯年所说的，求的就是个念头通达！

还未到午时，他们便到了白鹿洞书院之外。

白鹿洞书院乃是千年前大元朝时期的大儒李渤所创立，因李渤养了一头白鹿，有“白鹿先生”的雅号，因此书院得名白鹿洞书院。

白鹿洞书院占据了整个五老峰的南麓，面积比杨斯年想象的大得多，远远望去，在五老峰的山岩与绿树中，白墙青瓦的建筑若隐若现，显得即古朴又清幽，透着一种庄重与大气。

书院并没有外墙，一行人还在贯道溪南面四五里的时候，就看到对面的绿树丛中那东西排列足有三里的分散建筑了。

柳阅微说道：“那些便是先贤苑、棂星门苑、白鹿洞与紫阳苑了。”

白鹿洞书院千年以来除了教书育人，更有无数先贤来此游学、研习、讲课，有长期居住于此的，便可能新建一些屋舍，时间长了便分了许多园子出来。

而书院得名，则是来自其中的白鹿洞。

远远望去，在那些绿树白墙青瓦之间，时不时有人影闪动，而且来往逡巡，颇有规制，不似正常学子走动的那种闲散。

真出事了，三人面面相觑。

柳阅微虽然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但还真不是个有急智的，杨斯年对书院完全不熟悉，也无计可施，倒是铁蔓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原来书院如今有上百名学子在其中研学，夫子也有二十几个，日常的采买、饮食、洒扫也就是重要的活计了，书院自己种了点菘菜，但是更多的米粮，甚至肉类，还是需要去山下的白鹿镇。

不如现在就去白鹿镇蹲守，看看书院或者那群现在在书院的人会不会下山采买，然后趁机混进去。

如果书院犯了什么大罪，只怕已经被抄家，其中的夫子学生们都该被押送大牢了，但是现在看来，书院的动静倒不像被抄家，更像是被原地禁足，其中来回走动的人影便是看守。

三人带着一头雾水，在山中绕了个圈，从另一个方向走进了距离书院最近的镇子——白鹿镇。

白鹿镇坐落在官道西侧，往东十多里便是鄱阳湖，也是个热闹的所在，书院的日常采买便是来这里进行。

三人来到镇上之后，铁蔓儿便熟门熟路地拉着二人沿官道一路往南，走不多时，便见到一个集市。

这个集市便是最为常见的菜市了，荆国位于中洲中南，四季分明，蔬菜种类极多，哪怕现在是秋天了，菜市每日里也有新鲜菜蔬出售。

杨斯年冷眼旁观，只见那些在菜市中有个固定摊位的菜贩子，往往膀大腰圆，目露凶光，不少人身上纹着花绣。

再看那些在菜市之外，沿着官道两边摆摊的，多数都面有菜色，衣衫褴褛，还时不时有那些身上纹了花绣的大汉过去收钱。

这是帮会？

果然，对此门清的铁蔓儿告诉他，这些大汉都是鄱阳帮的人。

鄱阳帮势力遍及鄱阳湖四周十数个县，有帮众数千人，是鄱阳湖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杨斯年对铁蔓儿说道：“他们这么搞，不会搞到书院头上去吗？”

铁蔓儿两手一摊，说道：“为什么要搞书院？我们虽然祖上有点名头，但是现在却穷的叮当响，搞我们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把书院整个抢过去，然后他们来教学生？”

能教学生还混什么帮派？杨斯年翻了个白眼，不对，他现在眼白是黑的，铁蔓儿以为他是把眼睛闭上了……

这鄱阳帮势力极大，甚至能够影响到东海国的一些地方，在九江州，当地官府也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鄱阳帮的帮众很是嚣张跋扈。

不过他们除了嚣张跋扈之外，倒是劣迹不多，除了如杨斯年所见的，霸占菜市，收取菜贩子和菜农的“酒水钱”之外，他们会维护治安，会在收取费用后帮力工们拉生意，甚至替力工们跟客商讨价还价。

他们会组织帮众剿杀逼近村镇的猛兽妖魔，虽然也收钱，但是不至于让民众伤筋动骨……

总之，这个帮派在杨斯年看来，一言难尽，善恶难辨。

正印证了义父告诉他的，出门在外，看到的很多事情都是灰色的，不要凭自身喜恶去妄加判断。

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是善是恶的，多数脑子不怎么好使，杨斯年见过的，主要就是佟家兄弟，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三人在菜市转了一圈，铁蔓儿一边买菜，一边不动声色地把书院的情况打听了一遍，言辞之间甚是老练，就连一边的杨斯年都自觉学到了不少。

镇上这些菜贩子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害！还不是柳老夫子的宝贝女儿惹的祸？我听说她在南边赣州杀了官军，圣上要治罪书院呢！”

啥？居然是柳阅微的锅？柳阅微脸上的涨红都透过那层涂上去的黢黑了。而且他们只不过再转了个弯，就在官道边看到了通缉榜文：

兹有钦犯柳阅微，系白鹿洞书院弟子，某年某月某日，于赣州狮子楼刺杀昭信军都头，宣节校尉宋棣，并昭信军官兵二十三人，罪大恶极。

然后便是柳阅微的体貌介绍，最边上还有一张肖像，杨斯年一看那肖像还吓了一跳，这官府还是有能人的，寥寥数笔，居然与柳阅微有六七分相似。

转头去看柳阅微，杨斯年很明确，这小娘子的面皮到了破防的边缘了。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铁蔓儿见左右无人，松了口，笑道：“这下我可放心了，书院问题不大。”

杨斯年大奇，书院夫子的女儿成了通缉犯，女帝封山，怎么还问题不大？

铁蔓儿笑道：“如果非要说的话，柳姐姐确实杀了军官，不管那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确实是昭信军的都头，手下有一千多号人。”

“真要较真，办你个谋逆之罪都可以。但是再怎么算，都不能算到书院头上。”

“现在看架势，是有人拿这个说事，非要把书院牵扯进来，所以女帝借力打力，自己插手了这个谋逆的案子，把书院控制起来了，这么一来，其他人的手就很难伸到书院。”

柳阅微板着脸问道：“你怎么知道女帝出手了？”

铁蔓儿叹了口气：“柳姐姐，你这么粗心，闯荡江湖可是要栽跟头的。”

“要知道，如今在书院查案子的，是臭名昭着的黑蛇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