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嗯，此刻我既来，那封信你看没看过，也不重要了。”

若风俯身蹲在我面前，看着我郑重道：“温儿，我知你不愿看到生灵涂炭，可此刻即便是我退兵，皇帝也不会就这么让我离开……这一仗避无可避，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皇城中的人不作顽抗，我自不会赶尽杀绝！”

我看着他摇摇头：“老国主亲自披甲上阵，欲与南璃共存亡！待城破之时，血流贮江……为君、为子，安邦、悌孝！国主全然辜负？该当枉愧！”

若风怔住，我起身走向营帐外，指着那数十万的将士赫然道：“他们的血肉不是为你的私欲而铸，他们也有父母亲人，在家乡企盼着自己的儿子平安归家！”

士卒们似乎被我的话动摇，一个两个接连跪在地上：“国主，南璃已然危及，那里还有我们的家人！”

“国主，将士们已经五日粒米未进，身上还只着单衣……这冰天雪地里，根本熬不了多久！”

“是啊，是啊……”

原本势如破竹的军心，瞬间萎靡不蹶，若风戾眸威吓：“将他们拖下去砍了，以正军心！”

“国主饶命啊，我家中还有老母亲无人奉养，我不能死！”

“国主饶命……”

士卒们不断磕头求饶，一个身披甲衣威高八尺的男子也跪在地上：“国主，将士们只是思乡心切，并非蛊惑军心！若真将他们杀了，只恐军心不稳啊！”

南璃若风冷眸如锋，抽剑指向跪在面前的人：“绍将军是在威胁我？”

“臣下不敢！”

“南璃若风，你难道还要执迷下去？”我怒喝一声：“若战，你南璃必败，你也不想让自己的国家，一夜倾覆吧！”

“国主的心意，皇后您当真视而不见？！”楸愤愤道：“自我们攻进暨玥，从未滥杀过一个无辜百姓！国主严令，大军所经之处不得烧掠，若有违者枭首示众……”

若风伸手制止楸继续说下去，他放下手中的剑，沉声道：“绍将军替我去晓谕军中上下，想保住故土亲族，今日一战非胜不还！”

“是，臣下领命！”绍将军立即召集将士们：“所有人听令，即刻整装，准备迎战！”

若风伸出手：“这次，我让你自己选择，留下？还是回去！我的人，都不会为难你。”

“皇后殿下！”楸忽然跪下：“国主爱重您，断不肯以您为质！您若真的走了，那国主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楸！”若风低喝道。

我正要说话，余光扫到站在人群后的那张鬼面，我怔望去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不管沈通和缔释有什么阴谋，我绝不能让两边再起兵戈……所以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我留下，却不是为你，”我看向身后的将士们：“我以亡母的在天之灵起誓，只要你们国主肯签下和议书，战火然止、故土即归！”

人群中开始丝丝窃语，却无人敢再站出，可君王严威，只可左卒生死，军心所向却不能逆转！

绍将军还想严令威吓，可此时的将士们孺慕之情犹盛，早已心猿意马失了斗志！即便是上了战场，也会溃败成殇！

若风眼中寒意泠冽，绍将军不禁怵目，生怕下一刻国主就会下杀令：“国主，皇后只是悲悯将士们，您千万不要动怒！”

“大胆，”楸怒斥：“绍将军肃下不严，却想将责任推就到皇后殿下身上！”

“臣下不敢！”说着就跪在地上，横眉冷对道：“皇后殿下说什么，我等都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将士们离乡日久，饥寒交战，难免会因皇后的这些话而异志！”

绍将军句句铿锵，且都是众人皆证的事实，楸就是有心维护，却根本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只能拿身份来压：“你敢对国主和皇后不敬！”

“臣，死罪！”绍将军俯身磕在地上。

将士们也纷纷跪地，为绍将军求情，若风冷眸扫过众人，沉声道：“暨玥大军行至何处？”

士卒上前回禀：“启禀国主，暨玥大军一个时辰前，便在五里之外驻足扎营，还在营前支起了几十口大锅烹食……”

我眼中一亮，想着十五手脚倒是麻利，这么快就从鹤那里调需到我要的军粮。

若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将我拉到身边：“是你，对不对？”

“是。”

他眼中明灭，刚想发令，营外就有人来报：“不好了国主，暨玥大军离营地已不足一里……”

话刚说完，营地外就有人大喊：“南璃若风，赶紧将我们大小姐放了！”

“国主，”楸神色肖忧：“属下出去看看，是谁敢在我们军营外叫嚣！”

“国主，不、不好了……”

楸一把抓住士卒到肩膀，将人拎起：“慌什么慌，到底怎么了！”

士卒指着营地外面，结结巴巴道：“大大、大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楸丢开士卒，转头看向若风：“国主。”

“我亲自去看！”

营地外，来人正是十五和一，士兵们正从他们身后的车马上，一桶又一桶的往下搬着什么。

绍将军早已严阵以待，将士们更是举起手中的长矛，随时准备杀敌，却发现除了眼前的几百士兵，再无大军压进！

正在众人不解之时，十五命人打开了桶上的盖子，一股清幽的饭香随风飘来，南璃的将士们忽然睁亮了眼睛，一个个盯着眼前的饭桶发出了阵阵低呼……

绍将军终于明白了十五他们要做什么了，立刻令喝道：“都给本将军拿稳了兵器，别被敌人的计谋所诱，只要我们攻下皇城，酒肉美人应有尽有？！”

十五翻身下马，将剩余的几个木桶打开，一阵肉香飘逸，阵营中突然有了骚动，一个士卒忽然丢下手里的兵器，朝十五那边飞奔过去！

绍将军立刻搭弓射出一箭，那士卒还没来得及看见木桶中的饭食，就仰头倒在了地上，莹白的雪地上霎时染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