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夜幕下的杭州。

亚运在即，十分热闹。

西湖景区人头攒动，游客们来自世界各地，都纵情于这千年古韵的山水之中。

……

古怪的是。

极负盛名的断桥，连带整条白堤，直到平湖秋月，都摆出了“区域维护，谢谢合作”的告示牌。

游客们只能远远欣赏，而不能身临其境。

凝眸眺望，可见断桥附近似有专业的摄像团队……

大家不由揣测——

莫非，是有什么剧组在这儿取景？

——

断桥北山街口，一辆印着“微念”Logo的商务车停在路边。

走下来一名穿着宋制白色素衣，褪回黑发的美丽女生。

她五官俏美，妆容精致。

丰胸瘦肩、纤腰长腿。

好似书里走出来的白娘子，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

在西湖一带出作品的cosplayer很多，最应景的IP，无疑是流传千年的《白蛇传》。

毫无疑问，这位刚刚到场的素衣女生，绝对是今晚最漂亮的“白娘子”。

同样令人惊艳的是……

一名身穿碧翠裙裳的美丽女生，正在等她——果然是小白、小青的姐妹绝配。

都是万里挑一的顶级美人，让游客们大饱眼福。

……

扮演小青的，个子比小白高一些，但她今天穿了平底步鞋。

并特意为小白准备了毫无违和感的古韵高跟鞋，让小白略高了半寸。

两人碰面，引来一片“闪光灯”。

……

“夜曦，怎么一回来就想着出cos呀？”小白，也就是白芊芊。

她没有和大家去上海游玩，而是回到家里稍作休整。

马上要进亚运村，开启最后的冲刺训练，她想尽量安静。

眼下的西湖，不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斜望的苏堤，摆了一溜儿地摊，俨然千年前的热闹景象。

——

小青，也就是柳夜曦。

她发完一些信息，把手机放进腰间的刺绣荷包里。

就拉着白芊芊的手，笑眯眯的说：“芊芊，最近大家都忙坏了，总要放松一下嘛。”

“你是美妆大V，以前也很喜欢出cos作品……”

“对了对了，你cos的巫蛮儿，比梦幻官方的好看一百倍！”

“今晚你就是小白，我就是小青！”

……

白芊芊知道对方也很辛苦，此时不算强颜欢笑。

视线看向前方断桥，莞尔说道：“你这人，不会把整个断桥区域都包下来了吧？”

柳夜曦咧嘴发笑，带她轻松通过封锁线，进入断桥风景区：“外面的闪光灯，都把我的眼睛闪瞎了。”

“要出cos，咱们就好好出。”

“摄影团队我都请好了！”

……

两人都是顶级白富美，拥有不计其数的财富。

玩法自然和普通cos不一样。

刚入断桥景区，没说几句话呢，专业的摄影团队就拢了过来，按照原定的取景，沿途设置不同的工作区域。

并由最专业的“模型师”，在一旁指导她们摆出最上镜的造型。

……

这样出cos，才叫尽兴。

……

不过，纵享断桥夜景，漫步白堤，却总感觉少了什么。

小白的故事里，怎么能够没有那个姓许的书生呢？

——

眼看拍得七七八八，摄影领队上前询问柳夜曦：“柳总，白蛇青蛇的部分，都按原计划拍好了，我这边尽快出片。”

“您和白总的造型真是太完美了，要不要……”

“把许仙的部分也加上？”

……

柳夜曦眼里闪过狡黠：“我cos的是青蛇，这话你得问问白总，她是白蛇。”

领队于是问询的看向白芊芊。

“许……”

白芊芊心里刺痛，视线躲向别处。

……

断桥虽然未断，心里的情思，却是永远断了。

……

“不用了……”

“今天很开心，辛苦各位了，待会儿我请大家宵夜。”白芊芊试图转移注意力，只是心里的痛感，却似黑夜里西湖的波痕。

也许不存在。

但是……

这座断桥，被拍得生生的疼。

……

摄影领队不明备细，推荐说道：“其实，我们给您联系了一位许仙cosplayer，之前我在化妆车看造型……”

“啧啧。”

他不由称赞：“那股书生气，妥妥的许仙本仙！和白总站在一块，一定特别配……呃……”

……

话没说完呢，就被白芊芊狠狠瞪了一眼。

表情旋即软弱，剔透的眸子晶润有光，已是湿润了。

她凄然一笑：“不用了，谢谢。夜曦，你安排一下宵夜，我……我有些累了。”

——

摄影领队知道半截消息，往回一指，脸上憋着股坏：“白总您别生气，您看——许仙已经在断桥上待命了，您反正也要往回走，就稍带看一眼。”

“满意的话呢，咱就加派一组‘白蛇传千古情’的主题。”

“不满意的话，就当您没看着……”

……

他话没说完，白芊芊脸上似有怒容，径直朝着断桥走了回去。

柳夜曦朝摄影领队使个眼色，嘴上超前招呼：“芊芊，你慢着点，等等我！”

摄影师摸出一个对讲机，朝暗湖面处的某个点位下令：

“大雪准备。”

“各点机位准备！”

——

因为穿着宋制白裙，加上实质般的心痛，白芊芊走得并不快。

合手小腹，就像一个惆怅的宋朝女子，缓缓走上夜色中的断桥。

断桥中段靠南的栏杆边，一个长衫书生，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正在凭栏观景。

……

白芊芊的视野有些模糊，心如刀绞，也不知是心情原因，还是天气骤变。

九月的杭州西湖，居然飘起鹅毛大雪？

待她走上斜坡，断桥上便已覆盖白霜。

……

她不想去看别的什么许仙，然而视野模糊，心境所致，又忍不住去打量等在桥上的那个人。

他不是很高，带鞋子大概177cm。

今天白芊芊穿了高跟鞋，比他稍矮一丁点。

……

身高差不是很理想，但是……

摄影领队没撒谎。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白芊芊就能看出对方身上的书卷气。

……

站得挺直，犹如竹简。

却无锋芒，润似徽墨。

特别是他左手拿伞微提侧腹，右手后负的姿态，俨然就是画卷里走出来的许翰文（许仙）。

——

雪，越下越大了。

——

白芊芊深看几眼，心里也越来越痛。

直至几乎擦肩。

她眼角含泪，收回视线。

即便对方似有动作，也没有再去看他。

因为。

她知道。

心里的许仙，两年前已经死了。

自己的心，就像被镇在雷峰塔里的白素贞，永远都出不来。

……

恰是几乎错过的瞬间。

断桥上的许仙转过一步，姿态儒雅的撑开手里的油纸伞，巧巧遮住临近的风雪。

……

白芊芊心如死灰，没有去看他的脸。

或许。

有那个模糊的印象，就已足够。

然而……

一个消失了两年的声音，忽然响在耳畔：

“归来湖畔醉红尘，白蛇梦断旧时春。”

“痴心续爱一场梦，千年劫难未抹痕。”

“芊芊……”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