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瑞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正，然后慢慢笑出了声。

“你以为你是谁啊？让我道歉？你有什么资格？”

周正冷冷的看着他，人也堵到了门边。

“污蔑他人，给他人造成巨大精神伤害，你以为那些话你说过了，看过别人难过自己那变态的心理满足过了，这个事情就过去了吗？”

王家瑞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不过很快就被他收敛了起来。

“你说的这些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你这就是诬陷。”

周正瞥了他一眼，“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证人，你不要试图在这种时候继续打马虎眼了，王家瑞，你年纪不小了，想必也是有孩子的人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你的孩子被人这样语言暴力对待，你还觉得有意思吗？还会觉得满足吗？”

虽然开着空调，但房间里的空气依旧有些闷热，难以流通的汗味混杂着人心的恶意在空气中流动，可在此时，却显得格外粘稠。

“现在，道歉，回去自己打个离职申请，我可以让人事给你打一份正常的离职证明，你也不想你的解除劳动声明上写着‘因恶意造谣同事且造成严重后果予以开除’的字样吧？”

王家瑞没有回答，原本还如同公鸡般昂着的头颅此时也低了下去。

与之相对的，一直低着头默默委屈着的刘雨昕却在此时抬起了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低着头的王家瑞，等待着他的道歉。

周正也在等待着，他没有再继续施压，只是堵在关着的门后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王家瑞想通其中关节，等待着王家瑞明白这件事他确实做错了。

对错，在这个社会已经慢慢变得模糊，大部分人只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道理，大部分人不接受别人的指责，因为大家都觉得人们都喜欢“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对错的概念慢慢变得模糊，职场上闷头做事的人反而容易承担后果，偷奸耍滑的人反而在项目出成果的时候自以为是甚至是不要面皮的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头上。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人们开始以占到了别人的便宜而骄傲，开始因为在与某人的言语争论上占据“上风”而沾沾自喜，开始把心思从做事上转移，最终彻底觉得闷头做事是傻瓜和职场新人才会做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周正不知道，更无力改变这样的大环境，他所能够做的，不过是自己自己管理团队里，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尽量减少这样的事情对做事的人造成伤害，尽量在这类人还没能给整个团队带来灭顶之灾前干掉他们 。

孙家栋低头看着手机，目光却不住地朝身侧的王家瑞瞥着，赵鑫龙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可手上却丝毫没有操作，不仅没有敲打键盘，便是连鼠标都围城抚摸，何小萍不住地往上推厚重的眼镜，不知是因为太热还是眼镜戴的太久，以至于它一直往下滑。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谁都没有第一个将之打破。

周正耳边出现了轻微的嘶鸣，那是周围环境太过安静的耳鸣，那是身体对太过炎热太过紧张的抗议，可他依旧只是盯着王家瑞，等着他道歉，等着他认错。

可王家瑞又有多大的可能会认错呢？

此时的他脑海里想的都是周正的那番话，想的是自家那个随了自己的小胖妞在学校里是否快乐。

王家瑞有孩子，还是个女儿，只是年龄不大，今年刚上幼儿园大班。

女儿是他的心头宝，和妻子的感情已经被生活消磨的差不多的他，唯一的回家的牵挂便是女儿，是那个只要他一回家便会顺着他肥硕的大腿晚上爬的小可爱，是那个喜欢在他葛优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在他肚子上玩蹦床的小胖墩，是那个只要一开视频就“爸爸爸爸”叫个不停的小棉袄。

她是那么的可爱，她是那么的活泼，她简直就是上天赠予他的礼物，是他人生的奇迹。

他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

如果真有人像周正说的那样呢？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并不美好的场景。

女儿因为体型原因被同学嘲笑，更是有几个每天混迹在校园各处角落不怎么读书的同学将她逼到了卫生间的角落，用她们肮脏的手指戳着女儿的脸、指点着女儿的胸脯、捶打着女儿的肩膀......

她们的脸上挂着笑容，可那张笑容满面的脸上长着的那张嘴巴里却不断的往外蹦着污言秽语，那些话语好似一个个持刀提剑的野蛮土匪，顺着她们的视线冲上女儿的脸上、身上，用它们手中的刀剑如同拦路打劫的流氓一般胡乱劈砍、随意穿刺，在女儿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在女儿的心田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壕沟，无法恢复，不可弥补。

等那些小人耗尽了力气，等那些女同学们丧失了乐趣，便或是哈哈大笑或如自己刚才背地里说着刘雨昕与周正的八卦那般洋洋得意的离开，她们脸上那溢于言表的阴险笑容和自己刚才的模样有什么区别？

然后女儿那张失魂落魄却又羞愤至极的脸上慢慢变成了失望，那不是对这个世界的失望，而是对自己这个父亲的失望。

而那失望的脸，慢慢的与刘雨昕的面容重合......

他悄然抬头，想要看一眼刘雨昕此时的状态，想要把刘雨昕与女儿重合的面容再次分开，想要把女儿从那恶的包围中解救出来。

可等待他的是刘雨昕那冰冷的目光，不带有丝毫感情，却透着潜藏的愤怒。

那如刀的目光仿佛顺着他的双眼直直刺入心田，刺入那躺倒在卫生间里泫然欲泣的女儿身上......

那一瞬间，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对不起......”他声音细小的说道。

周正却扣了扣耳朵，冷漠的说道：“用你之前造谣时候的声音说，说的清楚一点，大声一点，道歉，要有诚意。”

“对不起......”王家瑞的声音稍微大了些，却依旧渺小。

只是在安静的小会议室中，却已经足够清晰。

周正将目光投向了满脸木然的刘雨昕，用目光询问着她的意思，询问她是否可以结束这场闹剧了。

刘雨昕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目光一般，依旧木然的看着王家瑞，仿佛他之前的两声道歉是蚊蝇振翅声一般难以耳闻。

“对不起！”见四周没有反应，王家瑞心中的那股恶仿佛再次抬头，声音大了，语气却也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而这带着些不忿的道歉仿佛终于将陷入停顿的刘雨昕叫醒，让她木然的脸色变成了嘲讽，一种这个羞怯的女孩不该有的神色。

“王家瑞，希望你的孩子以后也经历我今天经历的这一切，不，他要十倍、百倍的经历，让你这个当父亲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语言暴力伤害，让你这个父亲知道那都是你的报应！”她的声音失真，尖锐刺耳！

周正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个羞怯的女孩儿竟然在这个时候会是这个反应。

是否......

太过了一些......

只是这念头在他心头刚刚闪过便被他挥散了，转念而来的是“不要同情作恶之人”的想法。

因为他也是被恶人伤害过的人，因为他爱的人还因为别人作恶留下了一生难以恢复的创伤。

他可以要求自己不去用恶意诅咒别人，但他并不觉得别人用恶意去诅咒对那人施加伤害的人是错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些主动施恶的人是否想过这句话呢？

周正没能得到答案，却也算得到了答案......

听到刘雨昕如此诅咒自己的女儿，原本还低头道歉的王家瑞面色难看的抬起头看着对面这个消瘦高挑的女孩儿，面色变了又变，在听到“都是你的报应”时，这个作恶的父亲也不再掩饰内心好不容易被同理心压制起来的恶意了，他猛然前倾身体，一把就住了刘雨昕的长发，拽着她的脑袋侧在自己面前，低头恶狠狠的盯着那张瘦小白嫩的脸蛋，无丝毫爱惜之意。

“你再说一遍？你他妈的给老子再说一遍？我CNM的再给老子说一遍？老子TM的都给你道歉了，你TM的还诅咒老子的女儿，给你脸了是不是？”他一边凶神恶煞的说着，手也不由自主的使劲拽着刘雨昕的头发，剧烈的撕扯让刘雨昕疼的叫出声来。

凄惨的叫声让周正瞬间反应过来，他猛冲两步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王家瑞肥硕的腰眼上，疼痛让他下意识的松开拽着刘雨昕头发的手，人也朝侧面的孙家栋撞了过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碰撞声之后，孙家栋的电脑摔在了地上，王家瑞侧身撞在孙家栋身上的同时，鼻子别桌边撞了一下出了血，坐在孙家栋里侧的赵鑫龙也被两人带倒在地，满身狼狈的在底下挣扎着......

周正却没管三个男人的惨样，而是紧张的看着被王家瑞松开头发后侧身瘫倒在桌子上的刘雨昕，何小萍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去扶她，却久久不敢有所动作。

“有没有事？”周正语气低沉，心也沉到了谷底，这TM都叫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