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朝北，即便已是4月光景，室内温度依旧不高，再加上张潮夹杂着褒贬的话语，更让周正心寒。

张潮后面的话周正并未听太仔细，这过长的铺垫和心理建设反而更让他没有耐心。

他和张潮已经很熟，对他的行事风格、PUA套路也多少有些深入的了解，所以见他似褒实贬的长篇大论，自然没什么兴趣听，只等他最终的转折和结论。

张潮作为一个老江湖，哪里看不出周正的状态，索性便不再废话，直接说出了公司的建议。

“原来按照上面领导的意思呢，是直接将你劝退，但是你们李总帮你说了不少好话，我这边呢也帮你争取了一下，刚好公司现在在新疆有个未来乡村的项目，需要一个项目经理常驻现场。你呢，原来是项目经理，现在虽然是售前，但是项目经理的活应该也还没忘。那边项目现在刚开始起步，你过去之后，售前、售中和售后的活都由你来做，这样应该能暂时避一避最近的风雨......”

周正心中一叹，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张潮虽然说的好听，可这和流放又有什么区别？且不说新疆那边的工作环境怎么样，单是这长时间的远离公司远离H市的行业中心，对以后的发展都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李晴怎么安排？”

李毅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直接接过了话茬，“昨天我已经跟她爸妈通过电话，这边的情况、你的情况，他爸妈也都有所了解了，最近呢，她妈妈的身体不是太好，想让她回家陪在身边一段时间，本身她在这边上班也只是找个事情做，刚好趁这个机会离职回家就好。”

周正心中明了，如果自己答应了张潮的方案，如果李晴按照家里的安排回了家，那他们两个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的生活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他周正以后也就只能在新疆项目上自生自灭了，至于H城是否还能回来继续待？起码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张总，李总，感谢你们帮忙，但是我觉得，去新疆这个方案可能并不适合我，李晴估计也不会同意李总你的安排......”

听着他“颇为自信”的话，李毅嗤笑一声扭过头看着他。

“阿正啊，人呢，得有自知之明，你连一个罗洋都搞不定，以后的日子里还会出现赵阳钱阳李阳，你能搞得定吗？人生本就是千人过独木桥的局面，你现在还没遇见几个竞争者就被挤的狼狈逃窜了，难道你还指望自己能给李晴一个美好的未来？”当着张潮的面，李毅说的很是直接，丝毫没有给周正留任何脸面，似乎连周云的项目的事情都不再担心了。

不过想想也是，那个项目的开发合同都已经签订完成，技术人员也已经投入现场进行工作，难不成让周云为了他这时候换开发团队？

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底线。

“李总，我的未来怎么样，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新疆我是不会去的，你们要不就直接辞退我吧......”他没有冲动的提辞职，而是拒绝了张潮提的方案，让他们走上面领导提的辞退流程。

“可以，待会儿你去写个辞职申请发给你们张总......”李毅冷漠的瞥着他。

可周正却笑了出来，“不是你们辞退我吗？怎么变成我辞职了？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辞职了？”他内心很是清楚，上面的公司级领导可能并不知道他是谁，领导要的只是解决掉他这个导致公司氛围不好的源头，至于是辞退还是外放，那都是事业部领导自己思考后做的决定，他们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管方式。

那外放或者是辞退也好，本周内这件事肯定要有个明确的结果，那他为什么还要自己辞职呢？辞职只能灰溜溜的走，辞退却可以拿上一笔赔偿金。

“你确定你要辞退，你现在是因为给公司造成负面影响被辞退，不仅不会有任何赔偿金，你的离职证明也会被开成解除劳动声明，声明原因也会是被辞退！”张潮警告道。

周正却笑了笑，这些老狐狸是真的觉得他很好忽悠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给公司造成负面影响的是罗洋，你们现在只是想连我这个受害者一起给辞退而已，怎么变成我给公司造成负面影响了呢？”

“周正，我知道你对公司的处置不满，但是你也要想清楚，就算我们不让你走，你还敢在公司上班吗？罗洋的拘留期最多也就7天到半个月，等他出来了，你就不怕？”张潮已经从诱导变成威胁了。

“李晴在，我怕，李晴不在，我怕什么？”不知是不是近期的事情激活了周正心底的邪气，竟针锋相对的质问起张潮起来。

张潮默不作声，李毅面色阴沉。

办公室原本还算表面和谐的氛围已经完全凝固。

双方都在等着对方先泄气，可已经想明白其中关节的周正自然不会再优柔寡断。

法治社会，罗洋出来就算要报复他，也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张潮或者李毅，现在对他用完即弃，那便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补偿才行，不然他只需要把李晴安排好，便只需要在公司好好工作即可，只是经过了今天的事情，李毅不会再照顾他，张潮可能会给他穿小鞋而已。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是为了赚钱，他们也只是为了赚钱！

“两位领导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工作了。”周正见他们久久不给答复，便开口告辞。

说罢，也不给两位领导反应的时间，他站起身便要往外走去。

“周正，你不要忘记，你最近的考勤可不太好看，如果非要闹下去，大家脸上都不会很好看。”

已经走到门边的周正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冷笑起来。

“我最近在干什么李总一清二楚，我还是那句话，让我走，就正式辞退我，不然我就踏踏实实在公司做好我的售前工作。其他的考勤啊什么的，我觉得这种小问题大家还是没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说事儿了吧......”

朝北的办公室有些阴冷、有些阴暗，而从这有些阴暗办公室走出去的周正身上，却也没能被阳光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