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曾经的打工仔，林均上一世没少跟狗甲方打交道，那些家伙明明对方案已经很满意了，但是依旧用各种理由挑刺，今天要求改这，明天要求改那，目的就是要搞乱乙方的心态，然后乱中取利。

现在林均就是套用万恶甲方的那套搞法，虽然商思九才是持有噬元蚕卵的甲方，不过在林均看来，甲乙方的优劣势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他用狗皮膏药的方式把商思九搞烦，再用送食物打扫卫生的方式直接干预商思九的生活，这样大棒加胡萝卜，他就可以变被动为主动，进而牵着商思九的鼻子走了。

林均做这么多，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尽快拿到噬元蚕卵！虽然他也知道，不管他怎么搞，商思九都不会白送噬元蚕卵给他，不过只要有得谈，那就总能把交易谈下来。

每天定时上门，在商思九家呆到天快黑才走，林均这种自来熟，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作派，搞得商思九很是无语，而他不但喜欢林均每天送的食物，还受不了林均的唠叨，最后把鸡窝头和邋遢胡剪了，又洗了个澡，总算是从原来的邋遢老头变成精神帅老头了。

其实以商思九的实力，只要他肯开口，大把练气士马上跑过来拜师，鞍前马后的服侍他。平时只要随便指点一下，就可以大把收好处，毕竟在五煞城这种小地方，能修炼到筑基后期算是凤毛麟角了，可是他依旧活得跟个叫花子似的，这显然是受过什么打击，以至于这般消极厌世。

通常来说，颓废的男人背后，往往背负着一段不堪回首的情伤，第二天中午，商思九在睡梦中大叫着某个女人的名字，这证实了林均的猜想。后来林均回到灵宝坊找齐姐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商思九过世的妻子，据传闻，商思九突破金丹过程中走火入魔，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至于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林均不敢断言，不过直觉告诉他，越是传得邪乎的传闻，就越不可轻信。而且这种绝密隐私绝对不能当着商老头的面提，那是揭人伤疤，真把他搞到恼羞成怒，之前的一切努力都要白搭。

第三天早上，林均按时来到商老头家，同时还抱着黑球一起来，想多博点同情分，到门口却发现商家大门洞开，商老头也没在家里，林均忙找旁边的邻居打听，一个老太太说他一早就出门了，手里还提了不少东西。

“这个商老头，该不会不想跟小爷我交易，提前跑路了吧？”林均不由得怀疑，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疑，毕竟商老头的家在这里，他也犯不着为了躲避交易而抛家舍业。

既然不是躲避交易，那商老头干什么去了？林均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像商老头这种丧妻的老鳏夫，平时又没有个狐朋狗友，这个时候去走亲访友的可能性不大，最可能是去祭奠自己的亡妻了，毕竟昨天他还在睡梦中叫了亡妻的名字，正是因为太过想念，所以早起去祭拜。

林均本着碰碰运气的念头，拎着东西并抱着黑球往五煞城外的祁灵山而去，那座高达千米的大山因为风水不错，被开辟为墓园，五煞城的大部分逝者都葬在那里，只是富贵者葬得高些，占地大些；贫困者葬得低些，占地小些。

林均在半山腰处找到了商思九，他正蹲在一块小墓碑前，用毛巾细细的擦拭着，嘴里还低声诉说着什么。林均不好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直到商老头冲他叫了一声：“过来！”

林均轻手轻脚的走到墓地前，就看到墓碑上写着：亡妻商师氏阿九之墓。原来商老头的妻子叫师阿九，商老头自己叫商思九，也真是够浪漫的，也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本名，还是成亲之后改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商老头擦拭完墓碑，还带着泪光的双眼瞪着林均。

“昨天前辈睡梦中喊着夫人的名字，适才在下在前辈家见不到前辈，所以就猜前辈来祭拜夫人，就冒昧找过来了。”林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么说来，你没少打听老夫的事，是不是也听人说起，老夫因为突破金丹失败，走火入魔然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商老头阴恻恻的看着林均。

“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在下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是吗？你是怕揭老夫伤疤，惹老夫不高兴，然后中断交易，所以才违心的说些老夫爱听的违心话吧。”

“非也，在下只是基于常识做出推断。如果尊夫人真的是前辈所杀，那时前辈肯定已经疯魔到连自己妻子都不认识的地步，是不会只杀妻子一人就停手的，会见人就杀，杀到尸横遍野，直到有强者来制服前辈为止，而这种情况下，前辈要么被当场格杀，要么被捉起来审判再杀，要么因为愧疚而自我了断，总之，是绝对活不到现在的。”

“她不是老夫杀的，那她的债为何在老夫头上？！”

“她是前辈的妻子，只要她不是死于他杀，她的债就必然转到前辈头上。”

“她不是他杀，那你认为她是怎么死的？！”

“不是意外就是自杀，在下猜测，自杀的可能性更大。”

“她是自杀死的，那你的意思是，老夫苛待自己的妻子，她最后忍无可忍自杀了？”

“夫妻一场，实在过不下去也可以好聚好散。就算做不到好聚好散，仙域这么大，她找个地方躲起来也不难，何必因为不值得爱的人自杀？所以，尊夫人自杀，绝对不是因为前辈。”

“那她因为什么？”

“人人都有难言之隐，在下不好乱猜。”

“你很聪明，看事很准，可你为什么还只是个下品练气士？”

“肉身资质太差，没办法，只能多动点脑筋了。”林均无奈的耸耸肩。

“哦，也是，你在老夫身上也没少动脑筋吧？为的就是它吧？”商思九伸手捏了捏黑球日渐消瘦的脖子。

“在下那点小伎俩，逃不过前辈的法眼。”林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和阿九...”商思九一屁股坐在墓碑前，闭上眼睛开始回忆，“我们本属于两个敌对的门派，门派间整天打打杀杀的，阴差阳错的，我们走到了一快，一起脱离门派，躲到了五煞城，成了亲，有了家业，最重要的是，有了女儿...”

“那几年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阿九的师门找到了我们，我们本以为她们只是来打秋风，破财消灾就好了，没想到她们却看上了我们的女儿，硬要带走，我们与她们大战了一场，没打过，女儿还是被她们硬抢走了。”商思九木木的诉说着那悲伤的陈年往事。

“为了救回女儿，我和阿九拼命的修炼，拼命的挣钱，我用了十年时间，修炼到了筑基后期巅峰，但还是太慢了，因为阿九师门的那些人又找上门来了，这一次她们还带上了我们的女儿...”

“十年没见，我们的女儿长大了，长得真漂亮，跟阿九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大美人。只是，她好像已经变了个人，冷冰冰的，不像小时候那么爱笑了...”

“再次见到女儿，我们都高兴坏了，阿九想去抱抱她，结果...”

“被五个金丹期强者劫持着出了城，我们终于获悉女儿回来的理由，她是回来断情根的。她虽然在十年间就修炼到了筑基后期巅峰，但是她的师父还是嫌太慢，而她修炼的功法，要她断情绝爱...”说到这，商思九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微微的颤抖起来。

“放屁，什么为了修炼断情绝爱，那都是放狗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那变态的控制欲！”林均忍不住义愤填膺的插了一句嘴，他看过老瞎子的“回忆”，知道所谓的断情绝爱是怎么一回事。

“一边是师门的仙道长生，一边是亲生父母的骨肉亲情，我们的女儿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抉择，那五个金丹，不，那五个畜生就逼着她跟我们打，要我们骨肉相残...”商思九的眼睛充血发红，全身更是激烈的颤抖不止。

“阿九她，太，太善良，也，也太傻了，以，以为自己死了，她师门的那些畜生就会放过我和女儿，她，她又，又不忍心让自己欠的债影响到女儿，所，所以在，在打斗中，她故，故意撞，撞到了我，我的剑上...”商思九泣不成声，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为了女儿，母亲主动撞死在丈夫的剑下，悲剧莫过于此！

林均静静的坐在商老头的身边，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如此人伦惨剧，非言语所能抚慰。

“阿九死了，死在我的剑下！那些畜生在笑，在狂笑，继续逼女儿来杀我！我恨她们！更恨自己无能！最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阿九的尸体，跳崖...”

“我又侥幸捡回一条老命，可是现在的我，跟孤魂野鬼又有什么区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是我又不得不苟活着，因为我如果死了，我和阿九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