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面请慎言
作者: | 分类:悬疑 | 字数:121.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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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潜踪(一)
少年藩王的注意力被思绪分散了一瞬,忽然觉得人潮推涌比方才更加厉害了。抬头望,原来是前面快要到达城门楼,围观之人都想找个好地方立脚,看军兵如何把人头高悬挂到城门上,便有了哄抢的势头。
祁时见把蒋慎言一揽,避让背后推力的瞬间,就落在了人群之后,本来占据的位置,马上被四周急于看热闹的百姓抢夺吞没了。
这倒也无所谓,既然察觉了危险,那离开人群也不是一件坏事。但无奈这潮水涌动之力不容小觑,他们三人中即便是地盘深稳的影薄都被冲了一个踉跄,更何况臂弯中还护着人的祁时见?
三两步的功夫,左右晃动,不受控制又不可避免地撞上了旁人。
幸得影薄护得及时,这才没让双方失了仪态跌倒在地。
“阿弥陀佛。”老和尚被自家小徒拉稳,站住了脚跟,“施主无碍吧?”
蒋慎言在双重保护下,受害最小,先探过二人肩膀朝对方梭巡过去。只见眼前站的是个游方和尚,有相当年纪了,或许是常年游历风吹日晒的缘故,身姿比目神更显沧桑,至少也过花甲之年了。相较之下,小僧弥就显得年幼许多,四肢瘦瘦长长,约莫十一二岁,大约是正长身体却饥饱不定,凸显得单薄,好似随时能被风刮走。两人头戴竹笠,身上的僧服已补丁叠了补丁,风尘仆仆,但还算周整。
小和尚背了个经箧,被挤得吱嘎作响,也不知是压得直不起腰还是出于羞赧木讷,待扶起师父后便只顾着低头敲木鱼喃喃念经。老和尚则显得平易近人许多,眼角眉梢都挂着“慈悲”二字。
祁时见对老和尚点头,刚留了一句“多有得罪”,还不及细说,他们就被人群又推着左右摇摆起来,致使双方擦身而过,轻易交换了位置。
老和尚又道“阿弥陀佛”,匆匆间也没有后话了。
可蒋慎言发现祁时见并未收回目光,影薄亦然,便也跟着去瞧。一老一少两个出家人朝那游行队伍的尽头虔诚念经,不用说,应是佛心佛口,看不得罪孽,正在超度那些被枭首示众的亡魂。时常在外行走的,也偶尔会看见一些修行之人对着路边饿殍、野地孤魂渡人渡己。这是积德行善之举,在蒋慎言看来,并不奇怪。
“怎么了?”她不禁好奇。眼下他们该把注意力放在寻找陈治等人踪迹上,为何这两人的视线都被这对游方师徒给吸引了呢?
“那小沙弥……”少年刚喃喃出口,人潮的涌动又叠起一浪,把原地不动的他们挤到了更靠外的地方,转眼他们与对方之间隔了两重人头,被切断了视野。
祁时见这才收回注意,他摇头。“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少年左右看看情势,重新拉起蒋慎言的手腕,“随我来。”三人这便开始挤着人群朝涌浪的反向而去。
费了一些力气,这方才从围观之人中脱困而出。
“选个高处说话吧。”祁时见一边微微整理歪斜褶皱的衣衫,一边道。他眼中盯了一处有二层楼的塌坊,那里既能看见正济门的城楼,又能俯视一部分正面的人群,位置卓越。
影薄暗中调动了一个玄衣卫先行探路,算了算此时护卫周围的手下还真没剩下多少。可万不能出现什么纰漏。
刚这么想着,突然就听他们才离开一瞬的人群轰然爆出惊呼声。
一团烟雾自人群最深处腾空而起!
蒋慎言本能地惊叫:“爆炸了?”
少年眉眼一锁,连忙拉着她退到一旁屋檐下避难。他虽心中并不认定那是什么爆炸,但显然那滚滚烟雾已经足够引起人们的恐慌。瞬时,那里如盛装滚珠的瓷瓶炸碎在地,百姓们互相碰撞着肆意逃散开来。比起所谓的“爆炸”,那人潮汹涌的混乱力量,更具有十倍百倍的杀伤力。
而这时,最是害怕混沌中的混沌。突然间,又一丛烟雾“砰”地升空,炸在了离他们更近的地方。
“主人!”影薄以最快的速度扑到他们身上,扛下了背后的蒙蒙白烟。
蒋慎言的眼前倏地白了,连近在咫尺的祁时见的脸,她都分辨得十分艰难。但不幸中的万幸,她轻易察觉那并非什么毒烟炸药,轻咳两下,鼻间就觉得更像是面粉一类对人无甚危害的东西。
显然,不管是谁引爆这样的“火药”,他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制造恐慌和骚乱,而他也成功了——哭喊尖叫在看不见的地方肆意蔓延,不知有多少人被推拥踏倒在地,绝望穿透烟雾不放过任何缝隙地清晰传来。
蒋慎言掏出手帕堵在口鼻之上,这才得以呼吸。惊慌中她隐约听见似有人大声高呼“大劫在遇,日月无光,定风长行”之类的口号,可惜周围声浪聒噪,她分辨不清。只觉得自己手臂被人紧紧拖拽,拉扯着朝某处狂奔而去。
才没跑两步,迷雾中突然一声金鸣相撞,嗡嗡震响撞进她耳中脑中!
还不及弄清究竟发生何事,祁时见的怒喝就随之而来:“快走!”手臂一痛,女郎的腿脚再次开始被迫飞驰起来。
她隐约能判断自己正在紧随祁时见的步伐逃离人群,至于影薄去了何处,她无从知晓。或许刚才的碰撞声就是有人与影薄发生了缠斗,令他无法脱身。不管怎样,此刻的危急,她了然于胸。
感觉祁时见扯着她撞进了什么地方的院中,又奔几步,踢开了某扇柴门。两人仓皇而入,将门压紧,把迷人眼目的白雾隔绝在外。
蒋慎言在手帕之下狠狠咳嗽两声,这才清醒了些。打眼一瞧,好似是什么店家的货仓。回想事发前,祁时见用视线所示的那家塌坊,或许他们此时正身在其中了。
祁时见十分谨慎地挪过两只不知盛装了什么东西的货箱,把仓门牢牢挡住,终于喘了口气。向来齐整洁净的他,衣衫凌乱,仅摘掉草帽的动作,都能震起一层白霜来。
“刚刚是?”
“被埋伏了。”少年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或许还真让你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