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大的丧事办了两天两夜，因为他属于早亡的年轻人，所以不能长时间停放在家里。

周清凌除了在郑老大正式入棺的那天出去了一下，其余时间她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郑雪花从那天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周清凌，不知是害怕周清凌旧事重提，还是对周清凌心有愧疚。

只有四花婶时不时进来，不是给周清凌带三餐，就是扶着她上厕所。

经过几天相处，周清凌和四花婶越来越像一对母女，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周清凌腿上绑了三个竹板之后，最开始她觉得腿疼有点儿难以忍受，但是过了一夜之后，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没那么疼了，这个发现让周清凌心生喜悦。

周清凌想，这辈子她小心又小心，没有造成自己的腿二次受伤，她应该不会再变成瘸子了吧？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周清凌决定等明天一早，她就去县里的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按时间算，这会儿应该到了下葬合土的时候了，这人死如灯灭，什么就都是闲的了！”

四花婶坐在炕边纳着鞋底，她儿子在部队里虽说不缺鞋子穿，但是她还是想纳几双，自己做的鞋虽说没有卖的时兴，但是胜在轻巧呵牢固。

“可不是嘛，你说郑海爸忙碌十几年，好不容易还清了家里的债，按理说他该好好养养身体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周清凌平静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至少在四花婶看来是这样的。

“清凌，你是不是和郑老大…你们是不是关系不怎么好？”

四花婶看着周清凌没有一丝难过的样子，她试探性地问道。

“婶子，您是不是也觉得我好像没那么伤心？毕竟谁家男人死了，做人媳妇的会不掉一滴眼泪？”

周清凌苦笑着问道。

“你别怪婶子多嘴，你们毕竟是十年的夫妻了，风风雨雨的都过来了，要说伤心，你肯定是比谁都伤心！”

四花婶还以为周清凌是那种会把伤心藏在心里的人，她甚至在心里想着，是不是周清凌在没人的时候，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没有的事！婶子，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自打郑海出生之后，我和郑老大一直是各睡各的，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这么消磨！何况，我和郑老大也没多少感情。”

周清凌看着四花婶，她倒是没说什么，但是眼底的那抹不认同，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用说，又是你婆婆干的好事！”

四花婶本来还觉得周清凌有点儿过于冷漠了，但是听了原因之后，她又有点儿理解周清凌了。

但是，要说让四花婶完全认同周清凌的做法，她又接受不了，她自己也有儿子，带如自己想一下，要是自己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儿媳妇没掉一滴眼泪，那她肯定是会心里膈应的。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我跑勤快点儿，总能把日子过好！”

周清凌看出了四花婶对她这种说法的不认同，她心里有些难过，她一点儿都不想四花婶误会自己。

但是，她总不能告诉四花婶，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又颠沛流离了二十年，她现在连郑老大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又怎么会对他的死亡有多余的情绪呢？

“是啊，勤快点儿，日子会越过越好！”

四花婶虽不认同周清凌此时的冷漠，但是她也不好过多掺和她的事情。

“清凌，大家伙儿都在堂屋里等着你呢，我爸说让你这会儿收拾一下，也过去一下！”

正说着，郑为的妻子宋小梅走了进来，她和周清凌平时没打过交道，两人的交情仅限于见面点个头，打个招呼。

“这会儿？”

周清凌一愣，她转头看了四花婶一眼，有些无措，毕竟上辈子可没有这样的事情。

“去吧，估计是郑海那事儿闹得！”

不用多问，四花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知道郑拐子（郑大伯）是不会轻易让这件事情过去的，只希望他能把何阿珍那个老贼婆给好好教训一下，免得以后又生出祸端来！

“那婶子，我去了，您在这儿坐会儿！”

周清凌掀开被子从炕上下来，她拿起一旁的拐棍，这还多亏了四花婶把她儿子落在家里的拐棍拿过来，不然周清凌行动起来还不方便呢。

“去吧，有啥话尽管说给你大伯听，他是个公道人，天也不早了，婶子回家去了！”

四花婶边说边拿起自己放针线的小笸箩，和周清凌一起走了出去。

“清凌嫂子，要不要我扶着你走？”

宋小梅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见四花婶走了，她才轻声问道。

“不用，我拄着拐呢，咱走吧，别让长辈们等太久了！”

周清凌拒绝了宋小梅的好意，她望着堂屋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她能不能纠正郑海的性子，就看今天顺不顺利了!

一旁的宋小梅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周清凌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但是，转念一想，这两天她的所见所闻，她心里也就清楚了，为什么周清凌会紧张了！

“郑海妈来了，快坐下，你的腿还伤着呢，原本应该让你好好缓着才是，但是事急从权，你快些坐下吧！”

周清凌一进门就看到缩在一旁的婆婆，见她进来还用仇恨的眼光看着她，郑拐子坐在上席的凳子上，招呼着她坐下。

陈娜和宋小梅交换了个眼神，上前将周清凌扶到另一边坐下。

周清凌坐下之后才发现，郑海被郑为和郑先俩兄弟一左一右拉着胳膊站在门后面。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郑海，现在像是打蔫儿的茄子一样低着头，脸上还挂着眼泪，想必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屋里只有郑大柏一家六口，再就是周清凌一家三口，毕竟是家务事，郑大伯没想着让外人知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说一说，今天在场的都是一家人，说的话谁也不准传出去！”

郑拐子左右环视了一圈见人都到齐，这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