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机关枪像是被人扣下。

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下被按了暂停，少年头上炸毛的小阿拉也顿时安静如鸡。

【咳咳。】

少年漆黑深邃的眸亮了亮，头上的小狗大大扬起一个笑脸，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嗨，老婆！（眨眼）（wink）】

云想：……

她安静地垂下眼，捏了捏校服下摆，不作声地往前走。

装作她好像是在正常路过，根本未做停留一般。

两个人外表看着都不是张扬热情的性子，所以匆匆对视一眼又别开视线，默契地无言地一前一后走在走廊。

心声却鼓动喧嚣：

【老婆好可爱啊头发丝都好可爱，呜呜呜我是废物我都不能保护我的宝贝！】

【不行，哥要尽快把这些人给解决了，论坛的事不能让我的宝贝知道！！（握紧拳头）】

【哥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老婆！冲鸭！】

什么事？论坛？

云想眨了眨眼，黑眸迷迷蒙蒙的。

走在前面的女孩依旧低着头，脚步却放慢了一些， 藏在黑发下的小耳朵却偷偷竖起。

呃……

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哦，是因为根本屏蔽不了。

【先让宋知新那小子把狗屎论坛给关了吧，然后哥再去找校长。】

【哥一定要把造谣的老鼠给揪出来！！然后上勾拳！下勾拳！羚羊蹬！山羊跳！大象踢腿！彻底疯狂！】

呃……

云想转了转小脑袋，等回到教室才从裴星澈的疯言疯语中提取到关键信息——

有老鼠在论坛上造谣了，裴星澈很生气。

等等？

老鼠怎么造谣？

嗯……

云想抿唇认真思考，认为裴星澈同学是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把坏人比作老鼠，来表达他的愤怒和讨厌情绪。

解完这道题后云想还有些高兴，觉得自己变得聪明了一点。

不过是在造什么谣啊？

难道还是在说裴星澈开学考作弊之类的话吗？可是王老师不是才澄清了吗？

云想脑袋又晕了。

铃声响起又落下，听完两节数学课的云想更加晕了，小小的脑袋像是运转过度的机器，又涨又热。

她垂头看着练习册，和王老师最后留下来的课后题干瞪眼。

女孩的脑袋云里雾里的，这个也看不透，那个也摸不着，小鹿眼瞪得大大的，秀气的眉耷拉下来，整张小脸的线条柔和温软至极，她微微吐了口气，看起来很乖很呆萌。

【啊啊啊啊哥死了，萌化了！！！亲一口亲一口呜呜呜，老婆让我亲一口嘛！】

【哥真的好想亲宝贝啊，但是哥是木叶第八代火影，是忍者所以得忍着。】

【好烦好烦只想看老婆，这智障题是一分钟都不想做！】

云想蜷了蜷手指，耳朵上慢慢露出一截小粉红。

裴星澈真的很奇怪……

不过这是智障题吗？

云想皱了皱眉， 浓密的睫毛耷拉下来。

连智障题都不会做的学生是什么啊？

她真的好笨哦。

裴星澈还在发呆犯花痴，如果让他知道了云想此刻的想法，估计会恨不得抽死自己吧。

不过他也没有不正经太久，这会是下午的大课间，他揣着手机出去了。

【哥这就去干掉欺负我宝贝的人，哼哼！】

少年走得雄赳赳气昂昂。

云想却疑惑了，谁欺负她了？

这会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把裴星澈心声中的“老婆”、“宝贝”自动代入了自己的身份，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是一个多么危险又暧昧的信号。

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是在异性之间，这么亲昵的称呼，怎么能坦然接受呢？

彼时的少女正懵懂奇怪着，忽地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也有手机，或许可以登上网看看论坛。

云想从书包里的小隔层中翻出手机，是一个小的智能手机，却很旧，屏幕也碎了大半，但是还能用。

云想不玩手机，连通话短信都没怎么用过，所以当时胡燕把手机丢给她时，她还拒绝了。

胡燕却变了脸色，只当她是嫌弃用旧手机，没好气地把手机砸在女孩脸上，冷言道：“拿着，万一你不知道死哪了，我还能去给你收尸。”

这手机开机得很慢，云想回忆起不少事，但她没什么表情，即使被亲生母亲咒骂，心脏也是麻木的。

开好机了，云想却有些犹豫。

看论坛应该是要连网的，但是现在只能开流量，听说流量又很贵。

女孩抿起淡色的唇，眸光忽闪忽闪。

就一眼。

就看一眼，她想。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云想打开了数据流量的开关，笨拙地登上校园论坛。

她不太懂，直接点开了放在首页的第一个帖子看。

“爷吐了，到处勾三搭四的贱人！”

“听说她还是五班班花呢，笑死，五班是没有女的吗？”

“沈哲和云想真的上了床了？还有哪个兄弟啊，能不能出来说说感觉，分享一下呗。”

“长得挺纯，但看起来是飞机场，玩起来没什么意思吧。”

“裴校草眼光真不好，应该也是被云想那小贱人的外表给迷惑了吧。”

……

冰冷的。

像是撒了一把冷硬尖锐的钢珠，滚过她的身体。

云想坐在靠窗的教室里，明媚的春光拂着她的脸，应该是温暖的感觉，她却仿佛又回到了高一被堵在厕所，被扇巴掌扯头发泼冷水的那一天。

真的很冷。

女孩像是忘记了呼吸和动作，苍白的指尖发颤，清莹的小鹿眼呆呆地看着手机碎掉的屏幕。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僵硬着一动不动，太阳穴一下一下跳动，撞击着薄薄的皮肤。

“砰。”

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又碎掉了。

明明才拼凑好没多久的。

“砰砰。”

有人走上讲台敲了敲桌子。

“同学们，耽误你们一点时间。”

云想缓慢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地仿佛那截脆弱纤细的脖颈生锈了。

视线模糊视野晃荡，但她还是辨认出来站在讲台上的人是沈哲。

男生抬手推了推眼镜，温润的笑着，格外温柔的目光却直直落在云想的脸上。

他的嘴巴动了动，像是在说着什么。

“明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