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把话说完呀，最近遣唐使入唐，又有殿前文斗，我一时脱不开身，所以先取钱粮安人心，待文斗事了，想种地的到伊阙去，想学商的去韩家商号，学手艺就去酒坊，喜欢做菜就到这仁义楼来学徒，对了，我家的学徒都是有工钱的。”

不能让军人流血又流泪，这是前世民众对军人最起码的尊敬，韩斌也不例外。

“啊？这黑店是韩侯开的？”

“。。。”

眉开眼笑的乌知义，听出了韩斌居然能做仁义楼的主，猛的反应过来说出了心声。

离开仁义楼后，韩斌没有回伊阙，也没有去独孤家，而是在韩家商号待到入夜，乌知义告诉他幺鸡是被一个侍女叫走的，侍女说的不是大唐话。

遣唐使入洛阳，其中日本人的数量最多，万一是人家老乡叙旧呢，可为什么不明说，只是传了句‘有事’？

虽然韩斌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幺鸡，可心里的提防还是有的，至少他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老乡叙旧这种自我安慰。

坊门落锁，换上了深色夜行衣的韩斌轻松的出坊墙。

探查的事本可以交待别人去做，可韩斌还是想亲自找到幺鸡，看看他去了哪，见了谁，要干什么？这决定了他将来要以什么态度对待幺鸡。

遣唐使居住地无非就在哪几个地方，还都是鸿鸬寺安排好的，这些地方内卫都有记录，韩斌不打算探查，一是守备力量相对强大，搞不好里面还有来自各国的高手，经历青州之事，韩斌已不再认为九重天的武道高手只在中原。

二是外宾云集的地方，也是内卫重点监控的地方，如果一会找不到人，明天再问王五就是了。

那搜索地点就小了不少，四方馆就是目标，听说李万姬也住在附近。

巡街的军士在李隆基来到洛阳后，人数和巡查次数都有调整，不过要躲过他们的巡查，对韩斌来说还是很轻松的，他们的脚步声在夜里隔街都能听见，坊墙又矮，翻身而入就能躲过。

到了李万姬住处后，韩斌翻身入院，落脚时比在院外轻了不少。

在这，他不得不小心一些，万一幺鸡真的在李万姬这，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发现，所以韩斌没敢上房顶，而是潜了进去。

前世电视剧里那些趴在房顶偷听的探子，简直是白痴，皎洁的月光下，斜屋面的瓦房上趴着个人，这和秃子头上的虱子有什么区别，真当巡街的军士是瞎子呢。

说来也怪，李万姬的住处下人很少，只有四个丫鬟，难道她真的穷到这地步？也是，每个月十五贯钱，还能怎么花。

“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那你还来干什么？”

黑暗中的韩斌听见愠怒的声音，这声音韩斌还算熟悉，便觅声摸了过去，可还是不敢靠的太近，因为另一个声音更熟悉。

“我来只是想劝劝小姐，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国内派人来唐国学习，可有人来看过您吗？我不相信元正天皇不知道您在唐国。”

幺鸡的语气里还透着尊敬，可用词已不再像从前那般谦卑，韩斌感觉的到，幺鸡和李万姬之间的关系，从曾经的主仆变成主客。

李万姬早已发现了幺鸡的变化，白天把他找来时，为了拿一下主人的架子，特意把幺鸡晾在屋内半天，期间更是连杯水都没给。

共进晚餐时，目不直视，问到韩斌和朝堂的事，都是一概不知，只有聊起家乡和学了些什么的时候，幺鸡才会和她说话，而且还敢直视自己，李万姬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藤原一条了。

“他们知道我在唐国，可不知道我在这里。”

“您贵为皇女，如果您要求见这次的大使，相信唐国皇帝不会在意，或者我可以帮您求韩侯帮忙。”幺鸡的话说的很平淡，他知道李万姬只是在强撑颜面，但幺鸡希望她面对现实。

觉得被人掀了老底，脸上有些挂不住，韩斌没看到李万姬的脸色，却也能猜出一二，因为幺鸡回的话很有水平。

意思就是，想让人知道你在哪，我就帮你通知，可你和大使见面说什么呢？又以什么身份去呢？关键是别人还不一定会见你。

“啪！”清脆的巴掌声过后，李万姬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嘲笑我，你以为跟了韩斌，就不是奴仆了吗？。”

“奴仆？在大唐我可不是奴籍，在韩侯面前，我是他的学生，和这次的遣唐使的身份并无差别，都是来求学的，而且韩侯从未把我当过奴仆。

在韩府，我有自己的房间，那是先生曾经的书房，那里有许多书，韩老先生还亲自教导我，要知道他还是大皇子的老师。

在韩府，我有朋友，喜欢偷懒的铁头，豪气四海的卢劲松，还有个有些讨厌的胖子。

在韩府，也没有真正的奴仆，他们在院子里会和我打招呼，我也能放声大笑，没有人会因为这些事情受到处罚。

在韩府，我觉得自己像个人！所以请不要再直呼先生的名字！”

幺鸡的话几乎是用吼地，韩斌在外听地真切，自家的环境能让人这么留念，自己也很自豪，却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出幺鸡在日本的生活是多么卑微。

韩斌想到自己还猜忌幺鸡，脸上也有些发烫，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对自己不利，李万姬什么都没问出来就是证明。

幺鸡的态度也让李万姬意外，知道幺鸡的变化很大，却没想到能大到敢对曾经的主人发怒，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还有幺鸡说的话，也让李万姬不敢相信，大唐勋贵的府邸她不是没去过，下人们无不是小心翼翼，护卫们也都是恪尽职守，哪会有这么宽松的侯府，所以李万姬下意识认为幺鸡是为了气自己而说的反话。

“一条，我不知道你活得如此辛苦，多等些时日，我筹些钱一定把你接出来。”李万姬用怜悯的语气述说着，似乎还有些自责。

幺鸡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后，好气又好笑，其实他的生活，别说在日本，就算在大唐也不多见。

“您还是把钱留给自己吧，我的例钱有十贯，加上一些赏钱可能比您都富有。”

幺鸡离开了，留下风中凌乱的李万姬，和在暗处憋笑到内伤的韩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