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刚进小河村不到五分钟，又唔哩唔哩呼啸着离去。

车内后座，关小娟被她妈妈抱在怀里，肩膀上的伤口流出刺目的红色。

关母紧紧抱着她，脸如金纸，牙关颤抖：“幺女儿你乖啊，快过年了，你别吓我啊……”

关父坐在副驾驶，频频回头，懊恼的扯头发打自己耳光。

“我就不该把她带来！”

开车的警察说：“家属先别急，我们已经联系了医院的救护车。”

但脚下的油门踩到了极限。

郁从心开着三轮车在后面追，眼泪掉下来就抬手抹掉，糊了自己一脸血。

小娟救了她，但是小娟受伤了。

血液一阵一阵直冲头顶，就像要掀掉她的天灵盖。

小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无法原谅自己。

在市区东郊遇到赶来的救护车，急救医生检查了关小娟的伤口说：

“还好，没有伤到大动脉，没有生命危险。”

关母急切的说：“可她流了这么多血？”

医生镇定的说：“家属别着急，把孩子交给我们，先转移到救护车上。”

关父关母想帮忙，警察忙拉住两人：“让医生护士弄，咱们要是帮倒忙会流更多血。”

郁从心急匆匆追来，弃了车扑上来抓住好友的手：“小娟？小娟你怎么样？”

护士说，“小姑娘别激动，先让让，我们把她推到救护车上。”

她一边点头一边掉下眼泪，刚想松手，却感觉自己被小娟握住了。

虚弱的小娟睁开眼睛：“爸、妈。”

关父关母流着泪围过来：“唉，闺女，爸妈在呢。”

小娟看向血糊糊的郁从心，抬手想给她擦擦，郁从心忙低下头，去够她的手。

小娟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但你们别……别怪从心哦。”

郁从心忽然悲伤得难以自抑，伏在担架床边泣不成声。

小娟说：“她以前就这么保护……我的，这次能保护她，我……我很开心。”

郁从心捂住她的嘴：“你别说话，保存力气，别说话……”

关父关母也忙不迭点头，眼泪飞溅：“我们知道，我们不怪从心！”

小娟这才满意的扯了扯嘴角，闭上眼。

医生护士都挺动容。

医生说：“你们别太难过，这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先上救护车吧。”

郁从心帮着把车推上去，自己也想上。

警察一把将她拽下来：“先去锁你的车，然后我带你去医院。”

关父关母已经上去，救护车呼啸着离去。

郁从心回头锁好三轮，想去警车时双腿一软跌到地上。

警察过来扶起她，架着伤了副驾。

“那儿有纸巾，保温杯里有水。”

郁从心呆愣愣的没明白：“什么？”

警察无奈道：“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脸？”

郁从心勾头看向后视镜才反应过来，也明白了刚刚小娟为什么想碰她的脸。

她鼻子一酸，一阵摸索擦掉脸上的血迹。

警察说：“冬天都穿得厚，起到一层保护作用，嫌疑人用的也不是专业刀具，你医生都都说了你朋友的伤不致命。”

郁从心吸吸鼻子点头：“我知道，麻烦您开快点。”

小河村里，郑大牛另一条完好的胳膊被扁担打断了。

连同其余人遭到小河村村民一顿围殴。

剩下两名警察背对着一院子人，吸了根烟才回过头来，没什么情绪的说：“够了啊。”

村长接到讯号，大喝一声：“都住手！”

大家这才停下。

村民们虽然各个愤怒，但都屏息凝神，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唯有六个人全躺在地下，抱着头求饶。

郑大牛两只胳膊受伤，连抱头都做不到，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

“饶命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警察同志救命……”

“是郑瑞琴郁有树让我们来的，他们说来这里才能拿到钱。”

一位警察弹掉烟屁股说：“抱歉啊，这里不好找，来迟了一步。”

村长说：“不怪警察同志，我们这里确实偏僻。”

警察又说：“教唆他人故意伤人，郑瑞琴和郁有树在哪儿？”

村长一指旁边山顶：“就在那山背后，我给警察同志带路。”

警察点点头，给身边最年轻的使了个眼色。

年轻警察一招手：“来几个人帮忙。”

七八名大汉就跟着去了。

年长警察嘱咐一句：“就带去问个话，别用力过度啊。”

回头看在地上几个被揍成猪头的，顿时感到头疼。

村长大儿子说：“警车送小娟去医院了，咱们帮着警察同志把罪犯押到警察局。”

于是两三个壮汉招呼一人，排成长串往镇派出所去。

许多轮不上押送的也想跟着去看热闹，被村长大儿子吼了一顿。

李秋红被郁从容扶着过来找警察，双眼已经哭成了核桃。

如果刚刚有一半做戏的成分，在小娟受伤后则是真情实感。

她面无血色，哆嗦着嘴唇：“警察同志，小娟被送到哪个医院了？”

“应该是市一院，但具体的得看急救中心安排，得等消息。

你们先跟我回派出所交代案情吧。”

李秋红抹了下眼睛，点点头。

警察看了一圈后说：“说是你婆婆的亲戚闹事，你丈夫呢？”

李秋红浑身无力，全靠郁从容支撑才能勉强站稳：“他喝醉了，现在叫醒他……怕是会出事。”

警察点点头，没在说什么带着人往回走。

就在这时，去抓郑瑞琴等人的小民警和村民急匆匆跑回来。

“警察同志不好了！郁有树那帮人已经跑掉了。”

李秋红咬牙切齿：“无耻！把人支来我家伤人，自己却跑了！警察同志，一定要抓到他们！”

年长警察觉出事态严重：“你们跟在后面慢慢走，我先回所里请求上级协助。”

“好！警察同志你快去！”

拜托了村长家人看好郁建华，等他酒醒了才跟他说这些，母女俩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镇上赶。

孙芳闻讯赶来，从另一侧架起她，三人共同钻进夜色。

还好，一到警局就听说医院来了电话，小娟没有生命危险，伤口已经缝合。

李秋双手合十念了一句“谢天谢地”，白眼一翻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