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景钧最终还是在月玄清入住的宫殿中和她一同用了晚膳。

月玄清已经饿了一整天，此时一点都不客气，埋头干饭，一边一口一口地吃一边还时不时地给小熊熊夹一筷子远处的菜。

月玄清吃相很文雅，专心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时微微垂下她纤长又浓密的眼睫，蝶翼一般轻颤扑闪，给她的双眼投下朦胧的阴影，好看极了。

而坐在桌上的小熊熊相比之下就显得有些吵闹了。不仅bia唧嘴，还时不时啊呜啊呜叫几声，感觉他好像在点评菜的味道。

景钧的筷子几乎没有动，他看着月玄清优雅却又大口地吃着，不知觉中眼中的柔和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过了很久，月玄清给终于吃饱饱的小熊熊擦擦嘴，放回肩头。小熊熊抱着月玄清的脸蹭蹭，嗲嗲地撒娇。

从月玄清放下筷子才回过神来开始吃饭的景钧此刻也放下了筷子，道：

“老祖，现在尚芸已经被稳定住了，但应该让您以什么地位留在宫中呢？”

月玄清掀了掀眼皮：“不能公开吗？”

景钧脸色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现在你的身份还必须保密。”

月玄清看着他，又问：“有什么一定要身份不可的场合吗？”

见景钧摇头，月玄清的目光才落在他脸上：“那为什么非要一个身份不可呢？”

“可是尚芸……”

不等景钧说完，他就被月玄清打断：“她一杯绿茶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为了她专门弄一个假身份出来？”

见景钧不说话，月玄清一手支着脑袋，说的漫不经心：“行了，区区一个仙界的公主而已，还没称帝呢，算不了什么。就算我今天晚上就去把她做掉，仙帝也不敢说什么。”

看着景钧飞快变化的脸色，月玄清戏谑一笑：“行了，工具人。还不到杀她的时候，你还能跟她风花雪月一段时间。”

“什么工具人，孤可不是什么工具人！”一听到这话，景钧脸色再度变化起来，难看至极。

月玄清却只是敲着桌子，不紧不慢道：“还说自己不是工具人。你以为尚芸为什么会变成最受宠的公主？她的价值可是你一手创造的啊。”

景钧的脸色僵在那里，不说话，似乎在思考月玄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首先，尚芸为什么会被丢到魔界当质子？那不就是因为她有皇族血统，但是不受宠，就算死了也无关紧要，甚至还能借着她的死亡大做文章吗？”月玄清见景钧满脸清澈的愚蠢，诱导起来。

“这不是最好的质子人选吗？她不当质子谁当质子啊？”

“第二，她在魔帝城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在你面前晃悠，但是你不觉得和她的关系好到哪里去？”

景钧点了点头，此话属实。

他甚至仍然记得小时候的尚芸总是叽叽喳喳地围着自己转，打扰自己学习，结果好几次被他一脚踹河里。

然后，他看着月玄清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接着，我们来分析一下尚芸为什么回仙界以后突然受宠了呢？她学习认真吗？练功刻苦吗？”

景钧都是摇头。

尚芸当时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一天到晚就知道用漂亮衣服、华美饰品、昂贵胭脂水粉打扮自己。

“那么她宠宠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月玄清一手托着香腮，漫不经心道，“首先她利用了自己质子的身份博取了仙帝等人的同情。”

“然后，她有意无意地，反复不断地，透露出她跟你很熟，关系很亲密的信号。”

“你以为那些一看就很贵重的衣服首饰仅仅是她喜欢吗？她把这一切都冠上了你的名头，说这些都是你赠予的。”

“就这样，仙帝对她的同情和愧疚，变成了重视。因为她创造了一种价值，一种只要她在，魔界就不会跟仙界闹得太僵的价值。”

“但是这种价值是假的。”景钧没忍住插嘴道。

“当然了，但这一切是你自己亲手变现的。”月玄清白他一眼，“你应该还记得，当你得知自己认识的质子公主在仙界受宠时的心情吧？我猜你感到很庆幸。你庆幸自己虽然对她不咸不淡，但是好歹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有拳打脚踢，表露出明晃晃的厌恶。”

景钧的瞳孔猛然针缩。

说的没错……她说的没错。

那种他得知尚芸回到仙界后多么受宠的消息时，他确实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庆幸从现在开始和她打好关系还来得及，因为刚刚从故去的父皇手中接过帝位的自己，现在正是最孤立无援的时候。

他需要外力帮助自己稳住这偌大的魔界，使它不至于陷入混乱。

“你看起来已经懂了，不需要我接着解释了。”月玄清挑起眉，戏谑地笑了，“所以，你还觉得，自己不是工具人吗？”

“不。”景钧固执地认为，他不是。

“孤认为，这样的举动，只是彼此之间各取所需罢了。这是一场，合作。”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月玄清收起皮笑肉不笑，“如果真的如此的话，你们之间虚假的亲昵关系也不会从当时延续到现在。还是说，你一直像当时那样有求于她吗？”

“我醒来之前听一个人说，”忽然，月玄清改变了话题，“她之所以将我从封印中放出来，是因为她也受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背叛。那个叫秦裕安的人类，为了和一个叫尚芸的仙界公主在一起，让她斩下了自己的灵脉。”

“失去灵脉后脆弱的她发现，那个人类男子已经和尚芸定亲了，聘礼是整个人界。”

“我猜，尚芸一定也说过，她不愿意嫁给那个人类吧。”月玄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小熊熊倒了一杯，整个人看着老神在在，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笑话。

景钧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何止是说不愿意嫁给秦裕安啊，尚芸甚至几个月来不厌其烦的表示她想嫁的人是他景钧。

怎么，就连这一句话里，都藏着尚芸的心眼吗？

景钧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