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让八宝把马车赶回许家老屋去。

“八宝，你先回老屋歇着，等会儿我们也顾不上你的午饭，你饿了就将就着点儿，把带来的包子蒸热了吃。”

刘氏倒是想给他送一份饭菜，只是按照附近十里八乡的风俗，祭祖的饭菜是不能让外人吃了去的，等同于祖宗的福气不能让外人享了。

许氏的姑娘们都只能留在自己家。

许氏的媳妇、婆子到祠堂门口帮忙做祭祖的烧羹饭，等男人们吃完了，媳妇和婆子才能捡些剩饭剩菜吃。

八宝也知道这个规矩，更何况本质上来说他只是个下人，主子还能想着他的午饭，给他买了十个大肉包子，他已经很满意了。

“是，夫人。”廖八宝躬身告退，转身牵着马拖着马车出了族长家的大院。

院子里的人还沉浸在那个叫做廖八宝的人口中一句“夫人”，院墙外的廖八宝轻轻一跳就稳稳地落上车把上。

一声爽朗高声的“驾”，只听见马蹄踩在冷硬地面上的“嘚嘚嘚”和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在院墙外响起。

马车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声音也越来越远，最后一丁点儿也听不见了。

族长二媳妇儿眼眶就红了，吃包子还算是将就着点，她竟不知刘氏家里竟然富到这种地步了。

她与刘氏并没有什么交情。

前两年，公爹和婆母，还有大哥时不时帮衬许有福家时，她就悄悄地跟自己丈夫说过：扶不起的烂泥，怎么扶也还是一摊烂泥。

丈夫虽然不赞同，但是从那以后也不再主动去帮许有福他们家了。

也就是

族长媳妇儿见族长已经带着男人和小哥儿走了，也把刘氏给她的年礼让许小雪拿回屋里放着，让她在家好好招待许月季姐弟几个。

她也带着自家几个媳妇、孙媳妇和刘氏往祠堂去了。

族长家与清明节那时一样，只剩下长房的许小雪和二房的许小霞在家里。

许小雪带着许月季他们姐弟几个回屋里坐着。

她特地去灶房烧了开水，又拿出许有福上次送给她阿爷的茶叶煮了一大壶茶，给许月季他们每人倒了一碗。

许丁香见她只给自家姐弟几个倒茶，她和许小霞两个却没有。

许丁香问：“小雪姐，你和小霞姐怎么不喝呀？这大冷的天，喝一杯滚烫烫的茶水，立马全身都暖乎乎的了。”

许芙蓉伸手在桌底下扯了扯许丁香的衣服，朝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许丁香不解，还天真地问：“大姐怎么了？我觉得这茶很好喝啊，跟秦家大少爷送来的差不多一个味儿。”

许芙蓉为小妹的大大咧咧感到羞愧，只好开口解释：“其实我也喝不惯这茶呀水呀的，我还是觉得井里打来的水最清甜，还冬暖夏凉……”

“我爱喝。”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是许小霞。

她正期待地看着许芙蓉，许芙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许小雪被这个没眼力见又眼皮子浅的亲堂妹给气得心塞。

“喝什么喝，是不是别人喝点什么你都得说爱喝，不说就不舒坦，是不是？”

“我没有，是芙蓉堂姐说不爱喝，我又没有跟她抢，我真的爱喝。”许小霞眼光炽热地盯着许芙蓉面前的那个大碗。

许芙蓉犹豫着说：“这不好吧。这个，我，我喝过了，有，有我的口水了。”

“芙蓉堂姐不可……”

“可以，我可以的。”

许芙蓉无奈，看向许月季。

许月季把自己面前的大碗推到桌子中间，笑了笑说道：“你喝这碗吧，我没有喝过的。”

她见小雪还想说什么，赶紧说：“其实我们在家里也是我跟大姐一样，都不爱喝茶，平日里也不喝茶，只有家中来了客人，才会茶叶拿出来煮一壶。”

许月季这话说完，许芙蓉如释重负，舒出一口气。

许小雪心里的窘迫也瞬间消失了不少。

她觉得月季堂妹这话说的太对了。

家里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饭都吃不饱，只能喝粥的人家，哪里买得起茶叶？

要不是有福堂叔家里过得好一些，送了一大包茶叶，阿爷一年也不会喝几次茶。

要不是阿奶她发了话，平日里又时常跟她说，让她们姐妹几个好好跟他们姐弟几个相处，如今又让她好好招待堂姐和堂妹他们，她也不敢拿出被阿爷宝贝似的茶叶煮茶。

许小雪点点头，赞同地说：“阿爷和阿爹平日里也是不喝茶的，只有过年过节，或者是家中来了客人才煮这么一壶，尝个鲜。”

许丁香听许小雪话里话外把自己当客人，有些不乐意，嘟着嘴抱怨：“亏我还觉得喝一碗热茶舒坦一些，敢情小雪堂姐这是把我们当客人，不是当姊妹啊？”

许小雪本就不是嘴皮子利索的人，而许丁香在镇上住了一年多还，在一碗粥铺子里跟各色顾客打了大半年的交道。

“不是，我没有，不是这样的，真是不是……”许小雪哪能说得过她，心里急啊。

她要是说把他们当客人吧，让堂姐、堂妹她们觉得自己见外，没有人情。

她要是说没把他们当客人吧，感觉没有做到阿奶说的好好招待她们姐妹三个。

许小雪的眼眶湿润了，装满了盈盈的泪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滑落下来。

许月季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安慰她：“你别听她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管是不是客人，是不是堂姐妹，只要我对你好，你对我好，你不带心眼子，我也不带心眼子，就算是客人，就算不是姊妹，那就是好的。”

许月季说得很慢，是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果不其然，她看到许小霞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还有几分的扭曲，半垂的眸中藏着力度与愤恨。

她自以为藏住了，只是她终究还是太小，又一直拘在枫树湾这个小山村。

即使有她阿娘言传身教，只是哪里又能逃得过许月季这个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呢。

许月季可不会忘记，上次这个小白莲花的精彩表演。

可是她才不会惯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