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从寂静的黑暗中醒来，伸手不见五指，张耳未听一声。

“这……这是哪里？”

初一苏醒，李白的神志还不清晰，回忆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看得不太真切。

李白努力回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无数画面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

银色剑光斩断太白金星的美梦与玄武小世界，也斩断了李白与父亲最再见一面的机会。

那是李客斩出的一剑素霓生。

“别哭，我会跨越生死的壁垒来与你相见。”

那是南离化作一团焰火时微微一笑的话语。

他在神志不清之时，隐约看到一只顶天立地的黑白巨兽一拳撼天。

那是蚩璇以脊梁撑起坍塌坠落下的黑天。

李白惨叫一声，蹲下身子紧紧抱着脑袋，悲痛的情绪将他拉入绝望的深渊之中。

绝望所带来的黑暗比眼前的黑暗更要深邃千万倍，就连灵魂都无法逃脱。

忽然，一缕火光在李白身前处不远亮起，一股神奇的力量将李白心中痛苦重新摁入心湖之中。

那一缕火光仿佛是光芒的前兆，温暖却又不灼热，光明却不刺眼。

那一缕火光好似一位慈祥的长辈当面，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就连李白心中的极致痛苦也能暂时安抚下来。

火光不知道燃烧了多久，火势渐小，隐隐有熄灭的征兆。

忽然，有新的小火苗在第一缕火光旁边燃起，紧接着是第三朵，第四朵……小火苗不断点燃，渐渐将整个黑暗空间照亮。

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一朵朵点燃的火苗好似传承不绝的人间薪火，自天空俯视而下，又何尝不是别样的漫天星辰？

那无数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映射出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那是远古时期人族奋起反抗的历史，也是人间被隐藏在岁月长河之中的真相。

远古时期，天地相连，神明当道，整座人间就是神明的后花园，而在其中生存的人妖两族就是神明圈养在其中的宠物，又或者说是……吃食。

龙肝凤髓这并不是一个人族幻想出来的简单成语，而是曾经真正出现在神明餐桌上的一道菜。

可悲的是，由于人族先天孱弱的体质，如今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族在当年是所有种群的吃食。

唯独在人族诞生之地，有那位超脱的存在所留下的阵法保护，有几支人族宗氏才得以苟延残喘。

只是有一天，阵法破碎，偏居于一隅之地的人族见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也见到了真正的恐怖。

没有靠山，没有功法，没有力量。

一个少年在黑夜中举起火把，反抗一切想要压迫人族的存在，甚至到最后登天伐神！

只要那火把没有熄灭，人族就有前进的方向，就有不灭的希望。

只是，在漫漫长夜之中，那熊熊燃烧的薪火看起来是那么孤独……

“祖……”

在火光映射的几个闪烁片段之下，李白看到了远古的奋斗岁月，看到了人族崛起的不易与辛酸。

“人族能够有如今的地位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一个面容被朦胧仙光笼罩的仙人凭空出现在李白的身边，声音唏嘘不已，他就是那位驻守红尘的长生之仙，是这天底下杀力最弱的仙人。

李白听过他的声音，知道这位仙人的身份，只是他并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这位仙人动手想要杀了他。

“本仙此次前来是为了告知你这个人间的真相，希望你知道之后决定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长生之仙开口继续说道，全然不提他对李白曾经动过手的事。

“人族先贤牺牲了实在太多太多，以同归于尽为威胁，这才将那漫天神明逼上这座棋局。”

“这局棋局的赌注是人间归属，以人间为注，以人间为盘，也以人间为子。”

“当人间众生境界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能够选择成仙还是成神，这些存在都是人间的英杰，身负大气运，无论选择站在哪一方，都将带着气运前往那一方。”

“神明本是天道的代言人，被气运所钟，这局棋局其实对于人间来说并不公平。”

“不过，能够将神明逼上这局棋局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是无数人族先贤选择成仙，忍受着痛苦，将自己囚禁于山川湖海之中，才能够有如今的局势。”

“你生而被人神仙三方落子加注，外加天生不凡，身负气运之大千万年难得一见，你的抉择也至关重要。”

李白抬头看着那位负手而立的长生之仙，眼神空洞，就连那燃烧的火焰都有些无法安抚悲痛之情。

太白金星转世身，将会给身边亲近之人带来厄运。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大哥大嫂身死是我的错，母亲病逝是我的错，小月圆人生不幸是我的错，父亲战死是我的错，杨诚与吴指南身死是我的错，南离与蚩璇为了救我而死也是我的错……

如果……如果我没有出生的话……

“不，你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你吞噬了太白金星的神性，只要你想要踏入仙神之境，就注定会将身上气运带向天界。”

“所以，你……自废吧！”

长生之仙平静地说出冰冷的话语，在他看来只要牺牲李白一个就能拯救整个人间，这样的事情纵使他于心不忍，也要积极地推进下去。

李白看着长生之仙的脸，以他的修为看不穿遮掩长生之仙面庞的仙光，只是他的眼神深幽，漆黑的瞳子没有半点神彩，看起来一些瘆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直勾勾地看着长生之仙，就连长生之仙的仙躯都被看得有些不适。

长生之仙对李白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对于他来说，李白也是他所珍视与守护的人间众生之一，要让李白自废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你且好好思考，不要辜负了各位人族先贤的付出。”

长生之仙挥手，所有熊熊燃烧的火焰随之熄灭，李白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李白睁着双眼，却看不到前路的光明，举目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