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待到杨诚真正病逝的那一天到来，李白仍然觉得自己的心口被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也是，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多年的相处让李白打心底里认可了这个妹夫，也习惯了这个腼腆男子的存在，杨诚就是李白的亲人。

杨诚病逝，想必比李白更难过的是李月圆，只是李白甚至没有勇气出现在自己的妹妹面前，纵使他修得这一身强横修为，却保不住妹妹心悦的男子，甚至在于自己远游的时候病逝的。

月圆该有多么伤心啊？

我又一次没有保护好她……

心疼，内疚，自责……

李白跌跌撞撞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身上昂贵的丝质衣服上满是污渍，李白却好像看不到似的。

李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脸回家去见妹妹了。

他害怕见到嚎啕大哭的妹妹，那只会让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责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照顾好自己仅有的妹妹。

但是他更害怕见到装作无事发生，眉眼里却藏着悲伤的妹妹，那只会让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让小月圆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都需要逼着自己变得坚强。

李白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走着，走过了曾经隐居的那个小院，也走过了戴天山下，还走过了那个破庙，李白都没有停下。

最后于一个月夜李白登上了峨眉山顶，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长木划得破破烂烂，俊秀的脸上也是满是灰尘，头发更是乱糟糟的，活像一个乞丐。

李白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个多月，而此时一道声音在李白的脑海响起。

“痛苦吗？自责吗？对，都是你的错，若是你当时有随时成为仙神的实力，只需要你一步踏入仙神的境界，就有能力救下那个凡人。”

“谁！”

李白无神的眼中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精光，暴喝一声。

“谁！谁！谁！谁……”

李白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间，传出极远，甚至将十几里外一个正欲行凶的贼人吓破了胆。

“谁？呵，莫向外寻，且问本心，我即是你。”

那声音又在李白的脑海里响了起来，却难以听出那声音的特点，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似老非老，似幼非幼。

李白凝神内视灵台，却见一个黄衣神女怀抱琵琶，头戴鸡冠，双眼闪着金光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只是，神女的微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如沐春风，甚至连一点情绪都感觉不到，仿佛那只是单纯的表情罢了。

李白看到她的时候，却生出了一种正在照镜子的错觉。

“你到底是何人？”

“我即是你，你亦是我。”

黄衣神女开口，说来奇怪，见到她的真身之后，那分不清任何特征的声音就变成甜美女声，但是只要一听就会自动明白这个声音就是原先的声音。

就好像是……道？

大道无形，不见难明。

“你或许有过猜测，几年前的那只黑豹口口声声说是你杀了它的主人，确实是你杀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是你昏睡了过去，所以一点记忆都没有。”

李白瞳孔猛然收缩，他之前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是黑豹会咬定是自己杀了它的主人，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你就是天界对我神之一手吧。”

“果然聪明，不愧是“我”啊。”

黄衣神女微笑点头，她并不否认李白的猜测。

“所以，藏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冒出来？”

李白只是冷静地盯着灵台之中的黄衣仙女，青龙小世界所化的山河印流转起灵光，似乎随时都会镇压住这个不速之客。

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年刚意识到自己被天界算计的小修士了，他现在可是剑道六境巅峰，儒道极境的大修士，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黄衣神女只是看了一眼那个山河印，甜甜一笑继续开口。

“自然是希望你能够接受自己啦。”

“你是你，我是我，休要在此乱我道心，镇！”

山河印带着一个小世界的重量镇压而下，区区灵体如何能够抵挡？瞬间被镇压。

在黄衣神女被镇压的那一瞬，李白突然觉得自己的神识无缘无故被消耗了一大截，而那个黄衣神女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了山河印之外。

“我即是你，你亦是我，你的所有手段都是对我无效的，除非你自杀，否则我一直都会在。”

李白有些不信邪，刚想动用龙泉，哪怕是拼的修为倒退，身受重伤也要把灵台之中这个奇怪的存在给斩杀，却听黄衣仙女继续轻快地开口。

“我是说“所有”手段，你的那些隐藏手段，包括自创之后用于当做底牌，从未显露给任何存在的那几道剑招。”

李白听到黄衣神女说出这话，这才放弃了动用龙泉斩出自己底牌剑招的想法。

是的，李白这些年走出了自己的剑道。

一味的模仿是没办法走出自己的道，《李氏剑诀》再好，那也只是李客的剑道，而不是李白的。

只有走出自己的道，才能达到极境。

这也是为什么，极境那么少的原因。

极境的“极”，不仅是人间境界之“极”的意思，更是突破自己“极”限的意思。

走上极境的修士，每一个都是拓道者，在大道之中开拓着属于自己的羊肠小道。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白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认命了。

“很简单，与我融合，成为真正的自己。”

黄衣神女开口，声音极具诱惑力，饶是李白剑心护体，都没有来的有些动心。

没有等到李白给出否定的回应，黄衣神女继续红唇轻启道。

“这不是夺舍，人格自然也是以你为主，只要你愿意，就能在三年内成仙，到时天下再无能困扰你之事。”

李白眉毛微挑，他又不是傻子，纵使成仙这个结果能够让天底下九成九的修士都乐得找不到北，他也丝毫不动心。

毕竟，李白自认若是连他都成不了仙的话，那么修士能够成仙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谎言。

李白刚想拒绝，一股无法抵御的强大天威自李白体外而来，让李白瞬间将注意从体内抽离，被狠狠地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上次他这么狼狈还是在几年前以四境巅峰硬抗枪神林子业极境威压的时候，只是这次的威压远非是林子业可比的，纵使是如今的李白与之相比也如同浮游撼树。

在那股天威出现的那一刻，李白体内灵台的那个黄衣神女炸成了粉碎，重新变回李白可以随意操控的神识之力。

那股天威在李白的身上扫视了许多遍，那无可比拟的力量让李白遍体生寒，甚至整个峨眉山在此刻都陷入了寂静，飞鸟不鸣，狂猿不吠。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天威才缓缓退去，仿佛一切都发生过一样，峨眉山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盎然。

若非李白体内的那个黄衣神女不再出现，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仙神无所不能，是吗……”

李白抬头看天，不知在想些什么，炯炯有神的漆黑眼瞳中闪过一抹金色的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