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些臭男人又来府里提亲了！”

人还没到，门外就传来了小莲的声音，柳柔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

“唉，小莲！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这么冒冒失失的。”

“哎呀，我的小姐呀，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呢？老爷可是说了，今年您再不嫁出去就成老姑娘了。”

小莲跑到柳柔儿的面前吐了吐舌头，然后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知～道～啦，小莲你怎么跟个老婆婆似的，这么啰嗦呀。”

“哎呀，小莲这不是担心小姐的终身大事嘛。知道小姐不愁嫁，是我们江南道有名的大～美人！可是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呀？咱们府上的门槛都快要被提亲的人踏破了，可是就是不见小姐你点头。”

小莲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旦开口就怎么样也停不下来。

柳柔儿揉了揉小莲的头，温柔地笑着说。

“我的夫君啊，怎么也得像范先生一样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进士吧？”

“哇唔，二十多岁的进士！大唐上百年了也就范先生少数的几个人啊！小姐，您给小莲透个底，您是不是打算出家呀？”

啪。

柳柔儿轻弹玉指，弹了一下小莲的额头。

“该打，居然调笑你家小姐来了。”

“小姐我错了嘛……那府上的那些人？”

“全拒了呗。”

“好嘞！”

小莲应了一声，又跑了出去。

“这孩子……”

柳柔儿笑着叹了一声，然后又拿起来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范履冰传》。

看名字或许并不稀奇，只是一位名人的传记而已，但是这在当年可是一本禁书。

……

“小姐！这元宵佳节真热闹啊，那上面还在举办灯谜大赛，整个江南道的才子佳人都来了，说不定小姐你啊，能找到你的如意郎君呢！”

小莲对着身旁带着斗笠的女子轻声说道，却被柳柔儿轻轻掐了掐腰间的软肉，疼得小莲连忙求饶。

“小莲，你没完了是吧？”

柳柔儿斗笠下的柳眉微簇，俏脸含嗔，可以称得上一处绝景，只是可惜没有人看得到。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但是柳柔儿还是乖乖得跟小莲一起往比赛场地走去，就差没有把“口嫌体正直”这五个大字写在身上了。

“听说了吗？这次压轴谜题是对联，浑天监的那位大人出的。”

“噢噢噢！真的吗？”

“这还有假，咱们江南道的才子来了大半，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都没有人能对出来。”

“真不愧是浑天监的那位大人啊。”

众人议论纷纷，成功勾起了柳柔儿的兴趣，连脚步都变得快了许多。

待到到了比赛场所，小莲悄悄附到柳柔儿耳边说道。

“小姐，咱们江南道好多有名的才子都在这了。”

柳柔儿放眼望去，众才子都是皱眉模样，正在冥思苦想着答案，而场所的正中间挂着一盏大红灯笼，上面写着上联：

“汉时社稷疲弊，将军临危受命，卫国除疾应去病。”

柳柔儿想到了一个答案，并非是因为她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聪明，只是大家都不敢说出这个答案。

就连她本人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柳柔儿的眼中神采一暗，或许自己一辈子都成不了范先生那样敢想敢做的人。

毕竟在武皇统治的大周，人人自危，若是说错一点话被不良人抓住了，便会被抓进天牢，自此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个……不好意思让一下。”

一个穿着有些老土的青衣青年从柳柔儿身边被挤了出来，人群刚好将柳柔儿的斗笠挤掉。

“抱歉。”

青年对上柳柔儿看过来的视线，笑着致歉一声，笑容何旭温暖得如同冬日的暖阳，让人见之忘俗。

然后和煦的青年看了一眼台中间的灯笼，轻声说道。

“大周朝野言峻，文臣诤理时弊，议政谏书如履冰。”

“是谁！是谁说出这个大逆不道之言？”

有人听到了立马站出来，想要抓到这个大逆不道的人去官府领赏。

柳柔儿站得近，听到了这大逆不道之言是出自身边青年之口，美目圆睁，满是惊讶。

这个青年居然还不跑？

为什么他如此胆大？

为什么他还能够施施然地站在这里？

看样子甚至还想要上台。

“哇！”

青年的同伴忽然一把拉住青年，大声掩过青年的声音，拉着青年就要走。

“我还没上……”

“上什么上！就你聪明是吧？李叶，你小子不用命了？不要命的话，先把你的私房钱给我，我好到时候给你收尸。”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走了走了……”

同伴一边拉着李叶走，一边小声骂着。

“都怪你小子，你知道刚刚你身边站着的人是谁吗？那可是江南的有名的美人，柳柔儿！要不是要救你这个愣头青的小子，老子早就上去搭话了。”

李叶沉默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任由同伴拉着一起混入了人群中。

“小姐……小姐！”

“啊？小莲怎么了？”

小莲用小手在柳柔儿的眼前晃了晃，柳柔儿才回过神来，收回了追寻李叶背影的目光。

“小莲还想问小姐是怎么了呢？跟丢了魂似的。”

小莲将取回的斗笠递给柳柔儿，柳柔儿带上斗笠，环顾四周才子，竟然都还在冥思苦想，无一人敢说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顿时失去了兴趣。

“走吧，小莲，我看腻了。”

“啊？不再看一看吗？说不定有才子就能对出来呢……唉！小姐，别走那么快，等等小莲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柳柔儿总是想起那个笑容和煦的青衣青年，想起他说出了那个大家都不敢说出的答案的样子。

柳柔儿这茶不思饭不想的样子，可心疼坏了柳老爷，以为女儿终于是遇上了心上人，在问过小莲详细经过之后，连忙去请媒婆找来灯会上大放异彩的那几位才子。

柳柔儿听说父亲为了自己去请了灯会上的那位才子，心情雀跃也紧张。

临了相见，换了许多套衣裳都不满意，问了无数遍小莲自己看起来怎么样，父亲那边千呼万唤多次催促之后才姗姗来迟。

只是来了大厅才发现，那位叫做李叶的公子并不在其中，在座的只有那些坐于高台之上，明明胸有稿案却紧锁眉头一言不发的才子们。

柳柔儿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丢下尴尬的父亲与才子们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这是她自懂得礼数以来，第一次这么无礼于人，但是此时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的心中此时如同倒入了无数陈醋般酸楚，鼻子也酸酸的，抱着被子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些什么。

也是，诺大一个江南道，找一个人就像海底捞月一般，更别说那位公子也许就是一位过客。

不止是江南道的，也是她的。

过了月余后，柳柔儿似乎是想开了，终于主动提出想出去走走。

这可高兴坏了一直担心的柳老爷和小莲。

“小姐，虽然你现在愿意出去走走小莲很高兴，但是今天下雨呀，真的还要去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我还挺喜欢雨中漫步的。”

“好吧。”

小莲取了伞和柳柔儿走到了柳府大门，此时一个青衣青年打着伞从侧边走过。

“啊！是柳小姐。”

“啊！是李公子。”

柳柔儿对能够重逢李叶十分高兴，心中熄灭的那团火再次燃烧了起来，甚至比之前烧得更旺了。

是的，两人这么“偶遇”了。

“李公子此去为了何事？”

小莲看到柳柔儿那高兴又羞涩的模样，如何不知是找到了那小姐朝思暮想的人，主动打开了话题。

“没……没事，小生只是在学府看书有些累了，然后出来透透气罢了。”

“噢？这样呀，刚好我家小姐也想要透气，不如一起？”

“小莲……”

柳柔儿轻轻捏了一下小莲，但是看到李叶温润的笑脸后，并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要是柳小姐不嫌弃的话。”

“自然不会嫌弃的……”

小莲给柳柔儿撑着伞，柳柔儿与李叶并排走着，两人的耳垂都变得通红，没有一个人挑起话头，看的小莲在身后暗暗着急。

“柳小姐……”

“啊……李公子你说。”

“柳小姐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喜欢雨中漫步……啊……”

两人都被晚霞吻了脸庞，通红且滚烫，刚挑起的话头再次沉默下来。

身后不远处一座酒楼，那位李叶的同伴吸尽杯中酒，透过窗户远远看着他们。

“李兄啊李兄，你怎么跟个木头似的呢？”

那人的声音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只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重新倒了一杯酒，远远地敬了一下李叶的方向。

“不过所幸是一根为了发芽坚持不懈的木头……李兄，祝你好运咯。”

雨轻轻的拍打着瓦片与油纸伞，或许这一刻，对于这对男女来说，世间万物都极尽其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