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摇头。

不再看金蝉子这个逆徒。

因为这个逆徒已经无药可救。

反而性情桀骜的孙悟空，更有感化的空间。

但这种感化，不能过于用力。

就如同一张弓，一旦超出了所能承受的力道，不只弓弦会断掉，整张弓都会崩断。

这绝对不是如来所愿看到的。

如来看着抵住自己咽喉的那根如意金箍棒，他佛躯内敛，就连一身佛力都散去。

此刻的他根本不像是大雷音寺如来，更像是一名普通的僧人。

也意味着这根如意金箍棒可以轻易的洞穿他的咽喉。

他对孙悟空不设防。

反而轻叹道：

“悟空……你要明白。”

“这个世界最容易提起的便是刀。”

“因为提刀不需要任何的勇气。”

“真正的勇气是挥刀的那一刻。”

“你只是做到了对我拔刀，可你能真正对我挥下来吗？”

“不……你做不到。”

“因为你是孙悟空，是我在那一千多个夜晚里，谆谆教导的石猴。”

“我传给你的不只是神通，更是你生来便最为渴望的情感啊！”

如来说道：

“答应为师，去西行，用为师传你的神通，用你的如意金箍棒去扫荡群魔。”

“为师会在“灵台方寸山”等你回来。”

“那时你将不再是一只无父无母，为世间所弃的妖猴……你将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我佛门的斗战圣佛！”

如来声音轻缓，每一句话都并不宏大，可是每一个字落下，都像是一道惊雷在孙悟空的脑海中响起，都是一柄重锤重重砸在了孙悟空那颗顽石一般的心脏上。

“斗战圣佛……还真是好大的荣耀啊！”

沉默了很久后的孙悟空，突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狂笑起来。

它手中的如意金箍棒竖立。

仰天狂笑！

笑得腰梁都被折弯。

笑得眼泪都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如来说的没错。

孙悟空是不可能被神通，被法力降服的。

也不可能被这世间的任何人降服。

别说是镇压一百年！

哪怕是一万年！

它都依旧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妖猴！

可这并不代表它的内心是无敌的。

它同样有着自己的弱点。

那就是……亲情。

问世间最难求。

便是求而不得。

它是天产石猴，生来便无父无母，又怎么可能不羡慕旁人呢？

所以在它的内心深处，一直最重视的便是和自己的师傅菩提老祖的师徒之情。

虽然它从来没提过。

但是菩提老祖最后赶它下山的那句话，它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哪怕是被雷劈斧凿。

哪怕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承受着烈火的焚烧。

哪怕是被镇压在五指山下。

它都一直铭记着那句话。

从来不曾道出自己背后的师尊是何人！

“可我是孙悟空啊！是齐天大圣！为什么要做佛门的……斗战胜佛呢？”孙悟空笑得眼泪止不住的滚落，它似笑非笑，语气充满了嘲讽。

所有人都被它癫狂的模样惊住了。

知道它内心正在承受着一股无比的剧痛。

就连月蝉都在感叹。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世间最锋利的从来都不是任何的利刃，真正能羁绊住一个人的，从来都是情感啊！无论有再大的神通，有再大的能耐，只要动情，就注定被情感所束，这才是真正的并不见血刃，这才是真正的谈笑间杀人，这才是最可怕的阳谋。”金蝉子叹息不已。

就连李洞玄都叹道：“羁绊，枷锁，内心的牢笼，对手不再是任何人，是被困住的自己，是内心的执念。”

“善恶不足惧，唯有执念乱人心。”

“执念……若能被轻易斩断，那就不是执念了。”

心中一念而起，李洞玄突然感悟良多。

“这是你生来就该有的荣耀！”

如来看着接近癫狂的孙悟空，进一步动摇着它的内心。

“悟空，你可以是齐天大圣，但也可以是我灵山的斗战胜佛，不要忘了，这两者并不冲突。”

说这话时，如来是慈爱的。

是光明的。

可是光明存在的地方必有黑暗。

任何的恶意都掩藏在善良之下。

忠诚亦难容背叛。

是恶意，也是利用，明明是任谁都能看出的计谋，但就像金蝉子曾说过的，能看透是一回事，能不能打破就是一回事。

若是如来继续隐身幕后，以阴谋行事也就罢了。

可偏偏兵行险招。

自幕后走出。

堂堂正正，将阴谋变成了阳谋。

“猴子，干嘛因为他而承受内心的折磨呢？”

月蝉说道：“你倍感珍惜的师徒之情，对他而言其实根本不过只是利用的手段罢了。”

“没有必要被他奴役，做你自己，做真正的孙悟空！什么神通，什么法力，统统还给他也就是了。”

“你本就是一无所有，难道还怕从头再来吗？

“不止我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你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就算放弃一切，依旧能重回最强大的自己！”

令人有些惊讶。

最是柔软的月蝉，竟然能对着猴子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错，猴子，不破不立。”就连金蝉子也是说道：“你生来便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妖猴，做妖猴有什么不好呢？所谓的“妖”和“佛”，只是一个称呼，只是世人定义的罢了！打破自己内心的魔障。”

“就如同现在的贫僧，你看看贫僧有哪里过的不好吗？”

金蝉子笑着。

“虽说落魄是落魄了点，衣裳也是破了点，但是贫僧却得到了内心最大的自由啊！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没有那些规矩的羁绊，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就算是如来又怎么样，就算是玉帝又怎么样，任他高高在上，又与贫僧何干？”

“贫僧面前管他是谁！”

“两个字……痛快！”

猴子心中感动。

看向李洞玄。

李洞玄也是朝它笑道：“做你内心想做的决定，无论是什么决定，在场之人都会支持你。又或者，你真的放下一切，不再练棍，我也可以教你练剑。”

“谢谢。”众人的鼓励让猴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