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里，一间宽敞的厅堂之中。

数十位考官坐在自己的桌前，他们的桌上，摆着厚厚的试卷，颇为壮观。

卷名已经被糊住，只有放榜前夕才会被揭开来排列名次，这也杜绝了一部分作弊的心思。

厅堂内，嘈杂之声起伏不断。

“这篇不错，应是哪州解元所作。”

“狗屁不通！这种人是怎么来参加秋闱的！”

“说不定是那谪仙人的试卷，给我看看。”有考官苦中作乐道。

批卷是极其枯燥的工作，这间厅堂还要好些，是批策论的，批阅综合的才是真的惨。

那巨大的题量，光是想想，脑袋便有些发胀。

“这篇策论想来即便张相看到了也会给个甲等。”

“梁大人，有些过于夸张了吧，张相可是很严格的，还记得三年前张相看到状元李潇的策论，给出的评价都是不过尔尔。”

“诺，你自己看，如此为政之道，此人为官必是一代良辰。”

因为提到了当朝宰相，立即引来了诸多关注，附近的考官都放下了手中的试卷，汇聚过来。

刚开始他们还能点评几句，可越往下看越趋近于沉默，直到看完，才有一名官员感慨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等胸襟，我不如之。”

“应当是麒麟儿诸葛炎所作，有当年诸葛丞相的风采！”

“好像不是，我与他父亲相熟，看过他写的策论，字迹有些不太一样。”

“确实，这篇字迹直爽豪迈，大刀阔斧，有将帅之风！”

“难不成是哪家将军的孩子？可也没听说过今年有将军的孩子参加科举啊。”

与他们一同疑惑的还有隔壁负责批阅诗词的官员们。

“为什么我从这首赋菊中感受到了杀意弥漫。”

“这首诗语言如此朴素，气魄却如此宏伟，不知是何人所作。”

“我看着像是林辰安写的，所展现的狂妄和豪气让我想起了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不是说他弃考了吗？”

“弃考了不代表没有诗才啊。”

“此次优秀学子我大致了解，应当无人能写出这首诗。”

“别太绝对啊，好像我大周除了林辰安就无人能写诗一样。”

“应当就是林辰安所作，从小生在平南王府，多少会受平南王的影响，写出如此诗来能让人理解。”

“行了，该给甲等就给，别讨论了，耽误了揭榜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是，大人。”

与这两处不远的另一厅堂，虽同是阅卷，氛围却天差地别。

考官有明显增多，各个考官面如死灰，满脸怨气，众人之间几乎无交流，只是会时不时的咒骂几声。

“连三成都没答到，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了！”

“字迹如此潦草，想来做人也不端正。”

不耐烦虽不耐烦，可没人胆敢疏忽，作为考官，必须认真负责，这个过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能连在这批改综合试卷的机会都没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一名官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长呼一口气。

他已经批阅了整整三天试卷，神经都快崩溃了，只想赶紧批阅完，赶紧到八月二十五放榜，他好回家，搂着新纳的小妾美美的睡一觉。

单纯的睡觉，他没有别的心思，他已经心力交瘁了。

鬼知道这几天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眼下终于有一份试卷批阅的让他心情愉悦。

不仅经义的填补和释义全对，就连他要不当这考官都不会知道的几条偏僻的律法都答对了。

历史题也无差错，几道角度刁钻的题目全被答出，如果一道能说是蒙的，那全对足以可见这人的优秀。

难能可贵的是，就连他都不知如何去解的算术题也全部答对，算术向来不被重视，这还是他批阅的第一份全对的试卷。

而且卷面整洁，字迹苍劲有力，批阅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不知这位学子是谁，丝毫不见偏科，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六边形战士。

哎，等等，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不偏科？完美？六边形？

官员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瞳孔缩小，一屁股坐了回去，拿起刚刚批改完的试卷，又从头开始看了起来。

这次他看的极为仔细，足足半天才翻动一页，没错，全对，还是全对。

越往后他越激动，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抖如筛粒，到了最后几页，他手抖得哪怕是翻页都显得有些困难。

“别慌，你就是见证历史的那个人。”

官员自我安慰着，终于他又重新批阅了一遍，与上一次的结果并无不同，全对！

他激动地想向周围的人分享，可他感觉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一般，竟说不出话来。

他几乎是跳了起来，手拿试卷：“阿巴，阿巴。”

他的反常立刻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老梁，怎么了这是？哎，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老梁拼命地摇头，指着试卷：“阿巴，阿巴。”

他身边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接过试卷，递给他一杯茶水。

将茶水一饮而尽，老梁总算顺过来了这口气。

“全。。全对！”

“什么！”

“怎么可能！”

厅堂所有的官员全部放弃了批阅，围了过来。

“老梁你是不是批阅时间太长了，有所遗漏？”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声势之浩大，不得不让此厅堂的最高官，一名礼部侍郎来出声制止。

“都给我老老实实回去坐着批阅！吵什么吵！老梁，试卷拿给我。”

老梁三步化作两步将试卷拿给了他，说道：“大人，我批阅了两遍，确实是全部答对。”

“好，我知道了，我再亲自批阅一遍，你去看别的吧。”

“是，大人。”

众人再次开始批阅起试卷，一边批阅，一边小声议论着，眼神不自觉的飘向礼部侍郎的方向。

氛围再也不似刚才的死气沉沉，不少人脸上浮现着兴奋。

当礼部侍郎批阅完后，他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仰天长啸一声。

能让年过半百的侍郎如此激动，只能是那份试卷真的全对。

自科举创办以来的第一人！

侍郎都如此兴奋了，其他考官更不用多少。

他们这里的动静也吸引来了其他两个厅堂的考官，他们一进来便吓了一跳。

这哪是一屋子考官，这不一屋子猴子吗，上蹿下跳的。

还不等他们说话，便被礼部侍郎拉入了这场狂欢。

“看，看那，全对！第一场综合全对，我见证了历史，我青史留名了！”

看着欣喜若狂的礼部侍郎，刚来的几人看向那份试卷。

这个字迹好像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看。

只有一名负责批阅诗词的官员颤颤巍巍的说道：“这个字迹，好像是平南王世子林辰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