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西路军自燕京府进兵，沿着崎岖不平的燕山小路，在儒州城（今延庆县）接收漠北几部的数万头牛羊。

说好的出兵从征，除了乞颜部派出二千余精骑，其他部落只是象征出兵几百人。

这些“二五仔”！

看样子这些漠北王爷们，还是做“壁上观”，看看宋金两国那个拳头更硬。

毕竟草原部落，只认“强者”！

等到双方胜负已分，他们再站队也不迟。

王贵命人将所有牛羊制成肉干，行军途中不便驱牛放羊，太不成体统。

他把各部校尉、渠首、酋长，招到大帐。

将同部落的乞颜部两千余骑补充给速力哈，使他统兵五千，成为一支军中利剑。

又命军需官，给乞颜部新加入的二千余人，加送铁甲、箭簇等。

让其他六部看的羡慕不已。

大军休整多日，便进了茫茫的千里草原。

这时宋军按漠北诸部骑兵的编制，一名骑士有两匹战马加一匹驮马。

将肉干、干粮等物资，由驮马运输。

王贵使萧延寿所部为先导，张伯彦部为先锋，大军向临潢府进发。

大军进大草原，便是日行数百里。

会宁府，大金国皇宫。

酉时。

皇帝内侍大兴国，早早在右关门外，迎候赴会大臣。

他远远看见四匹骏马驾驭的辇车。便连忙立在御道一旁。

“恭迎大丞相。”

大兴国高声唱道。

完颜希尹先是脸上一怔，从软榻上起身来掩盖一丝怒意。

“大胆奴才，何来大丞相一说。”

大兴国连忙用手搀扶住，正在下车的完颜希尹。

“在奴婢心中，不！在我女真号令之下，大家心中只有一位大丞相……”

大兴国顿了顿。

“只有您。”

“哈哈……”

完颜希尹心里无比顺畅。

“哎，你这奴才，不可乱讲。”

他又回首道：“梁王到了吗？”

“回大丞相，梁王还没进宫。”

完颜希尹不悦，说道：“圣上给他举办的送行夜宴，他竟敢来迟？”

“这～，或许梁王殿下有琐事缠身……”

完颜希尹倒是不再搭话，甚至都没有听清大兴国说的是什么。

明日完颜宗弼就要领兵出征，完颜亶特意准备夜宴，为其送行。

此子竟敢晚到？

那我当什么了？眼里还有没有当今至尊？

不行，还是要劝皇帝留意这金兀术的军权。

二人的间隙，外人看来都是一些琐事，毕竟都是完颜，都是女真子孙。

实际上是权利之争。

金兀术置身军旅，一切以“军事”优先，甚至整个帝国都是为“军事”服务。

他对政治等，没有太多奢求。

而完颜希尹则不然，他儿时便追随金太祖阿骨打征伐辽国，又跟随完颜娄室、完颜宗翰等这些名将攻破开封府，军功赫赫。

而又能编制金国律法、礼仪、官制等，自认为自己“孔夫子挎腰刀——能文能武。”

又因皇帝年幼，军国大事皆由大臣决断。因此完颜希尹联合宗干合谋，铲除宗隽、宗磐这两个权臣后，因宗干多病，所以自己曾一度独掌金国军政大权。

后来金兀术总览兵事，完颜希尹主政，已经让他已经心有不满。

以帝国宿将的身份，经常给金兀术一些“合理”干涉。

惹得金兀术大动肝火。

而现在这南朝旧臣秦桧，竟狗胆包天跻身为金国左丞相！

手里权柄少了不少。

这如何让完颜希尹心甘？

原来是他自己一个人吃一个大西瓜，后来是和金兀术一人吃一半大西瓜，现在是金兀术吃一半，他和秦桧合吃另一半。

为革命奋斗年头越来越多，而胜利果实却越来越少。

哼！

早晚先把秦桧这个狗贼，夷三族！

大兴国哪里知道这些？

他恭敬的送走完颜希尹，见一顶八人抬的暖轿缓缓到自己眼前，嘴角却道：“切！原来是那个南朝人。”

秦桧远远的下轿，见大兴国故意把脸扭到别处。

“见过总管。”

他满脸堆笑的走过去，顺便两手握了握大兴国的双手。

大兴国原本想拒绝的。

“哎～皇宫重地，请自重……”

大兴国手里多了一个锦袋，暗自摸了摸、又捏捏。

“这是秦某从大名府，收罗些金珠宝石，还……”

“还是秦大人懂礼数，哈哈～”

大兴国张开双臂，挽着秦桧的手臂，如同多年的老友一般，寒暄一番。

“梁王未至，大丞、陈王已进宫。”

大兴国连忙改正，暗自夸奖自己的小机智。

“哦，多谢总管相告。”

这时十余骑，快马飞至。

“听马蹄声，梁王到了。”

秦桧谢过大兴国，小跑过去迎接。

“瞧着奴才相！”

大兴国小声嘟囔道。

金兀术远远见秦桧跑过来，便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身后护卫。

“秦相，前几日所托之事，现可有眉目？”

秦桧凑到金兀术面前，看了看周边侍卫。

“这些都是某家的死士，不妨事。”

“听闻最近圣上嗜酒成性，每每沈醉时，便手刃近侍。次日却不记得昨夜杀人之事。”

“这和皇帝有什么关联？”

金兀术不解。

“这有莫大关系。”

“哦？”

秦桧趴在金兀术耳边，密语几番。

金兀术听罢，把玩着胸前貂尾。

片刻之后，对身后的完颜宗贤道：“回府拿某家令牌，去城外大营调一千精锐勇士，藏在皇宫左关门外。”

盖天大王完颜宗贤丝毫没有犹豫，翻身上马领命而去。

大兴国在远处不敢过问，缓缓陪着金兀术进午门。

虽说金国汉化多年，但是宫廷礼仪依旧简约且简单。

衍庆殿像是一个砖瓦砌成的营帐，金兀术和秦桧解下棉袍递给宫中内侍。

四个几案摆在完颜亶的左右两侧。

金兀术在紧挨着皇帝的案旁，躬身施礼，便盘腿坐下。

秦桧伏身三拜九叩之后，随着宫女引到完颜希尹旁边。

今夜宴会只有五个座位，皇帝完颜亶居中，完颜希尹和秦桧居右手，完颜宗弼和完颜撒离喝在左手。

大殿中间设有火盆，燃着熊熊烈火。

这个场面和九哥的宴会相比，不要说奏乐、焚香、排舞了，吃食更是天壤之别。

案上只有几味烧肉，居中是只烤羔羊。

几人向皇帝祝酒后，秦桧看着其他几个人从腰中卸下装饰精美的小刀，切下小口羊肉送到嘴中。

自己只有放进靴子里的“痒痒挠”，再无它物，只得抓起一只燕腿。

“梁王如今执掌倾国大军，一定要谨慎用兵，切莫要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完颜希尹依旧端着一幅：老元帅对小鬼金兀术的谆谆教导。

还时不时的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金兀术心中厌烦，随口道：“某家自有分寸，不劳右丞相费心。”

皇帝完颜亶貌似从完颜希尹口中，引出一段伤心事一般。

独自将一尊大爵苦酒饮下。

金兀术反击道：“料想右丞相，已经将天下州府的防御兵力预备齐全。”

现在金国仅剩辽东和辽西二十多个州府，标准的地广人稀。

虽然有秦桧献策，一时也难以把四处游牧的百姓，固定在一处。

只有一部分汉人在城郭附近，指望他们守城？

估计看见宋军，不排队投降都算他们有信仰。

因此此法实施起来，还有待时日。

完颜希尹脸上一红，道：“此事自有秦大人安排，料想不久便会招募民兵大收其功。”

秦桧连忙道：“到时还请梁王殿下的两路大军，旗开得胜。”

完颜亶脸上更是难看，催促近侍快快斟酒。

现在金国把奚、渤海、柔然等各部榨干，加上本部金兵也凑不齐十万骑。

宋军两路进兵，金兀术只能指望完颜活女的数万大军，能守住辽西走廊。

等自己歼灭王贵部，再挥师东进，与宋军在辽东决战。

完颜亶越想越沮丧，当年金军兵锋直指江南，时不时饮马长江。

自己继位才几年，就成了如今境地？

不由得独自连饮数爵，左右近侍不敢相劝。

五人各有各的心思，饮至亥时。

完颜希尹举杯先向完颜亶贺酒，又遥祝金兀术、撒离喝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便请辞回府。

秦桧就等完颜希尹离开。

他又连敬皇帝三爵，完颜亶已经眼神迷离，动作迟缓。

秦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连忙用眼神和金兀术示意。

金兀术起身离案，跪在龙案前。

“禀圣上，完颜希尹平日里藐视圣恩，欺凌诸位王公大臣，臣请杀之，以绝后患！”

“啼哭郎君”撒离喝瞬间酒醒了十分，汗涌如浆，连忙偷眼看向皇帝。

完颜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