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这话在心中默念几十遍后，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嗯，很好，就是随手捡的一个可爱乞丐崽崽。

她强自镇定，回屋抱上旧衣服，拎着桶去井边洗衣服去。

尽管这会儿还早，但井边也早有人在洗衣服。她一过去，井边妇人纷纷好奇盯住她来看。

“小姑娘，你是哪家的？怎么从前没见过？”

艾玖见昨日帮忙拉了陈二婶的好心妇人也在，于是如实道：“我刚搬来的，就住在边上那屋。”

妇人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顿时大变。

那位好心的妇人欲言又止，问道：“什么时候搬来的？你家大人呢，怎么让你一个小女娃洗衣裳？”

艾玖于是搬出她编好的那一套身份说辞，说得真切又哀戚。

末了，补上一句：“家中长辈去了，只我能当家。婶婶们，以后若是弟弟妹妹们哪里不懂事，请你们多多包涵，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活计，也请你们多多照顾。”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

“是啊，年纪这么小，唉，世道吃人啊！”

妇人们议论着，又忍不住埋头低语。

“听说小孩子眼通鬼神，你说他们会不会看见……”

“胡说什么呢！”那好心的妇人有些不悦，“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旁边妇人不服道：“我们只不过是好心。小姑娘，你和弟弟妹妹们，昨夜难道没瞧见窗外有什么东西？”

艾玖故作无知：“没有啊！什么东西啊？昨夜我开着窗户，睡得可舒服了。”

不可能吧，阿旺都看见了，住在屋里的人反而没看见？

“难不成，阿旺在撒谎？”

“那东西会不会只追阿旺，却不害小孩？”

眼看着她们越说越大声，好心的妇人终于忍不住，喝道：“行了行了！人家刚搬来，说这些没影儿的话做什么，也不怕吓着孩子！”

议论的妇人们顿时闭嘴，匆匆洗了衣裳回家去。

好心的妇人笑道：“你别害怕，风言风语的，咱们不听，安心住着便是。”

“谢谢婶婶！婶婶怎么称呼？也住附近吗？”

“我姓林，你叫我林婶就成。我住罗泼皮……也就是你家隔壁的隔壁。”

“呀，我昨日敲过您家门问路呢！您家里是不是有个可爱的儿子？他昨日给我指路了，他啊，长得真好，小脸胖胖的，很有福相。不像我弟弟们，个个瘦得鸡崽子似的。”

当了父母的人，最喜欢旁人夸赞自己的孩子，林婶顿时笑眯眼。尤其这样贫瘠的境况下，能吃得胖，简直是有福的。

她高兴地摆摆手：“他啊，也就这点好处了。以后若是你弟弟妹妹无聊，可以找他一起玩，他最爱玩了。”

艾玖嘴甜，没一会，便哄得林婶跟忘年交似的，又是教她煮汤，又是教她做菜，还将自己拿手的腌菜技巧倾囊相授。

见关系拉得差不多，艾玖终于试探问道：“林婶，我在这儿住了两天，不知为何，总觉得附近的叔伯婶婶们不太欢迎我们，而且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好奇怪呀。”

林婶点头，低声道：“因为啊，这里原本是个十分排外的小村，村子里的人都野蛮得很，闹出过不少事端，甚至出过人命，管都管不了！十多年前，镇子扩建，大老爷决定将这村纳入镇子范围归了衙门管，这才管住了他们，还修葺巷子建石瓦房，便宜开放给外人定居。只是原先村子里留下的那些人，跟我们这种后面搬进来的十分不对付，这事你悄悄知道便好，千万别往外说，否则村民们会为难你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看着街坊邻里关系十分不融洽，原来是原住民对外来定居者的排斥。

看来，屋子外埋着的尸骨，应该属于原住民村里的旧事。

林婶十分喜欢这个嘴甜的小女娃，恨不得拉着她聊个半天。

洗好衣裳后，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忽见陈二婶不知何时竟来了。

“陈二婶？”林婶惊道。

陈二婶却未看她，而是朝艾玖走来。

她怀里抱着些大米白菜咸鱼，二话没说往艾玖怀里塞。

“阿九，我跟老伴商量好了。这些菜，你别嫌弃，只是能不能请你帮忙照顾我家老伴几天，每日给他送些吃的？”

她眼睛红红的，微微肿着，一看便知道没少哭。

“当然可以。”

光是这么些米和菜，能让艾玖省出不少钱来。

林婶在旁听得惊讶，禁不住问道：“你们认识？”

陈二婶没说话，不太愿意家丑外扬的样子。

艾玖细心，于是圆场道：“昨夜里我见陈二婶想做傻事，所以陪她聊天劝了几句，她见我一个小女娃带着弟弟妹妹都能咬牙活下去，她便也决定不再做傻事。”

林婶拍手道：“这便对了！好死不如赖活，咱们慢慢熬，总能将银子挣回来。”

陈二婶说道：“阿九，我还想再找你聊聊。”

林婶是个识趣的，鼓励几句后抱着衣裳回家。

艾玖将陈二婶请回屋里。

陈二婶眼睛红红道：“你昨晚说的法子，能不能再仔细跟我多说几遍，我怕去了忘记。”

艾玖于是将法子细细跟她说来，又叫她背诵几遍，确定她已经能记得牢固。

“陈二婶，你有没有想过，将陈二叔挪到那罗泼皮家里？”艾玖问。

“想是想过，可这是私闯民宅，会被定罪的！”

要不是怕吃官司，她昨天就想把屋子给砸个稀巴烂，然后卖掉抵钱的。

艾玖沉吟道：“他会在你上门讨说法之前带着孩子潜逃，显然早已打算骗完这一次便远走高飞，不再回来。你就算霸占他的屋子，他也不会知道。况且，你住他屋里，他若在意，非要回来跟你闹，你正好能顺势将他抓住绑了问问到底谁指使他干这腌臜事。”

陈二婶怔住：“你，你的意思是，他骗我家，是旁人指使的？”

“我确实有这样的猜测。陈二婶，他如果想骗钱，千百个理由哪个不行，为什么偏要和你家田地过不去？让你家上好的瓜果地烂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