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起床后，程烈在楼下厨房里看到了正在烤牛角面包的姐姐。

浓烈的面包香气从厨房溢出了客厅，程烈到厨房水龙头那洗了手，之后开始等待姐姐投喂。

今宜哭笑不得地看着程烈连炫了三个刚放温的面包。

“姐，面包真好吃，我晚上也吃这个吧。”程烈道。

今宜：“……我反正没意见，你别半夜饿得跑下来煮泡面就行。”

当天下午， 程烈临上楼前见姐姐拿起画笔准备开始艺术创作了。

程烈：十分支持.JPG

这要是放了今宜的好友琪琪在这，那她大概会说：“美人儿，每当你想伤害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就会开始画画，你就说吧，我是不是最了解你的人？”

好友琪琪确实很了解她，她亦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宜心底数年来的纠结，可惜在今宜纠结的问题上，她也无能为力。

程烈今天一度以为姐姐不打算去赴约了，不曾想傍晚时分，在夕阳彻底沉下地平线以前，下楼来倒水喝的他看到姐姐取了车钥匙。她出门了。

目送着姐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家门口的那一瞬间，不知因何，一阵难言的不安骤然间毫不讲理地席上了他的心头。

……

在见到贺骐夜之前，今宜先一步在那家名叫巅峰的电竞馆门口见到了贺骐峥。

今宜没特地避开对方：“你的目的？”

贺骐峥一时微讶于她的直白，片刻后他轻笑，如实道：“如果我说，我是想来看看你准备怎么彻底断了骐夜的念想，你会生气吗？”

今宜闻言脚步微顿，顷刻后她道：“既然你想看，我倒是有个提议，不如你也加入，坐下来我们三个人一起谈？”

这一出倒着实在贺骐峥的意料之外，但他从来不是个不战而逃的人，很快，他神色认真起来：“没问题，我同意。”

贺骐夜今天原本已经许多次想到她不会来了——今宜，她不会来了。

没想到她最终还是来了。

而更没想到的是，她是带着他堂哥一起来的。

贺骐夜在看到他们两人并肩走进了这个电竞馆包厢的那一刻，面色倏然惨白。

今宜很快对上了贺骐夜的俊颜，在留意到贺骐夜的脸色后，她的眉心霎时微拧：“你没吃饭吗，脸这么白？”

不等贺骐夜回话，贺骐峥已然开口道：“我打电话订餐。”

贺骐夜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眼前的这般局面——他们三人堪称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一块进餐了。

直到一顿算是丰盛的晚餐结束后，今宜的视线才再度投向了贺骐夜。

贺骐夜亦回望她，片刻后他听今宜开了口：“骐夜，你我相识多年，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么说显得很不诚恳，但我还是表态一下，对我来说，你真的非常重要……我曾经一度非常为难，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尽可能降低对你的伤害……

我今天之所以来，是因为我考虑过后还是希望能和你达成合意，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因我而受到的伤害做出弥补，条件你提，只要我能做到，我绝无二话。也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并学着放下……骐夜，你会有很好的未来的。”

“可那个未来里，不会有你，是吗？”明明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贺骐夜依然不死心地要一再确认，他的眼圈微红，心碎的意味如斯鲜明。

今宜几乎不敢再看他。

顷刻后，她回答道：“是。”

“你不欠我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今宜才听贺骐夜犹如被剥离了全部的情感，只余下机械式的反应，他开口道，“你不欠我，从来都是我要强求，那么我自然也该自行承受败北的结果。”

“骐夜，我真的很抱歉……我确实是真心想要弥补你的，只要你能因此感到好受一点……”今宜话落微微退后了一步，又一步，他此刻的眼神让她无比难过，她只好借着后退的动作试图让自己保持住那仅剩的一分清明——她绝不能在心软冲动之下说出任何不理智的话，比如回应他的示爱，这样后续只会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

贺骐夜见状误将今宜后退的动作解读为了厌恶，他惨笑，良久后上前了两步——瞧，他多卑劣，明知道今宜不想看他，他却还要强行站到她面前，让她哪怕厌恶也无法彻底忽视自己：“今宜，你心底一直很清楚的吧，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抱歉和所谓的补偿……我要的是你爱我。”

在今宜沉默的间隙里，他注视着敛眸的她继续道：“当然，我知道，你已经说了，你不要我……如果你一定要补偿我的话，那么现在，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吗，我要你清清楚楚毫无欺骗地告诉我——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瞬间，曾对我产生过超越朋友情谊的感情？”

贺骐夜毫无生机的声音让今宜无法忽视，她亦绝不能忽视，她必须给他一个正面回复！

仰头，四目相对。

她会如何残忍地再度给出否定的答案呢？贺骐夜想，她的眼睛真好看啊，午夜梦回时，他曾无数次想起那年初见时，她笑吟吟望向自己的目光。

要是每一次相遇都能如初见时，她看到自己会那么欣喜就好了。

今宜的心脏因为贺骐夜死寂的目光难以抑制地一度刺痛……她当然可以欺骗他，她亦有信心瞒过他的双眼，不让他发现自己心底真实的想法……但她最终选择了坦诚：“有。”

不等双眸瞬间波澜横生的贺骐夜接话，今宜坦诚地继续补充道：“不止一瞬间，此时此刻，我依然很爱你。”

今宜话音一落，贺骐夜的倏然狂喜与贺骐峥的骤然色变便同步出现了，而很快，兄弟两人听她话锋一转道：“但我绝对不能选择和你在一起。”

贺骐夜：“为什么？！”

贺骐峥：“今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兄弟俩几乎同时出声。

今宜又开始后退了。

她的视野之中，兄弟两人很快一左一右拦了过来。

终于，她退无可退。

坦白说，今天出门前她已经考虑了自己能考虑到的全部可能，眼下会置身于这种境地，她不能说完全没预料到……只是她终究高估了自己，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想来能够足够理智绝情地处理好预想中的每一种可能……可他们的目光令她如此的心痛难当。

今宜最终笑了起来。

笑弧乍落，她的视线落向了前方不知名的远处：“看透了我，你们会很失望的。”

“既然你们一定要知道我拒绝你们的理由，那么今天我们就来说个明白吧……在过去的数年间，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其实不管是先认识的骐夜你，还是后来认识的贺总你……我爱上了两个人。

我理不清自己对你们并不清白的想法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的了，但总之，大概有近四年的时间，这期间我曾用了无数种方式来分析和质疑，我试图想清楚，我喜欢的到底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个？是因为你们兄弟俩实在有太多的相似点了，所以我才会一直分不清自己爱的究竟是谁吗？

事实上最初我还曾想过，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不至于在一段看不到希望的感情上苦苦坚持，如果你们很快就都主动放手了，那对我们三人而言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当然，这样的假设如今看来毫无意义。

总之，过往我考虑了很多种可能性，唯独一直怯于承认我同时爱上了两个人这种可能，而既然无法全身心只爱你们之中的一个人，那么我又什么资格拥有你们之中的谁呢？这样对你们谁都不公平。

骐夜，贺总……骐峥，现在我说的够清楚了吗？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未来，我永远不可能和你们之中的任意一个人在一起。我不能谁的爱都想要，但我可以选择谁的爱都不要。

遗憾的是，如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没了面上那层遮羞布，想来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今宜再次笑起来：“……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没有的话，言尽于此，今后如非必要场合，想来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见面了。”

今宜等了片刻，没等到两人出声，她于是朝两人点了下头：“那再见了。”

她准备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