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矫云记忆中听到的这段话，是杨彻完全没预料到的，他翻来覆去的、仔细分析了陆矫云关于这个方面的所有描述。

天赋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当境界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天赋就变成了一种必要而不充分条件。

没有天赋，绝不可能晋阶，而光有天赋，也是远远不够。

境界高到一定程度，你需要大量的高阶天材地宝，还需要一些特殊的契机，才能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每一次晋阶，甚至于每一点小小的提升，都意味着超出恐怖数量的同辈，当时间过去，他们会变成一抔黄土，而你却风采依旧。

同样的，每一点细微的提升，所需要消耗的材料都是天文数字，要寻求的契机也往往可遇不可求。

那这样的话，一旦到了高境界，岂不是就没办法完全苟在一个地方闷头修炼了？光靠天赋是不行的，因为人族的基数大，所以就算修士的比例极小，这个数量仍然足够庞大，其上一层一层上去，到顶级的阶段，就变成一帮天纵之资神仙打架，大家都是极有天赋的修士。

要抵抗同类的倾轧和猎杀，同时还要追求晋阶的机会，就被迫得去竞争罕见的天材地宝。

所以光靠苟是不行的，就算闭关数百上千年，修炼材料用完了，还是得冒险出来搜集。

“宗门存在的意义也是如此，要不然你以为顶级修士要组建宗门干什么？高阶修士也是需要盟友的。”陆矫云把这些情况掰碎了讲给书妙重听。

后者一边点头一边吃东西，但却完全没有认真在听的样子。

陆矫云就是看不得她这副不以为意的散漫态度，有时候就会把她喊住，让她重复一遍。

“你就是没吃过苦，也没吃过亏！”陆矫云气的牙痒痒。

“什么我没吃过苦！”书妙重把筷子拍桌子上，杏眼圆睁，“我练功可苦了，常常还要被师傅揍！”

“呵...练功也算苦?你入定修炼的时候，起码不用担心突然蹦出来个敌人把你给宰了，像我这种人，死在野外都没人给我收拾，你有师傅，却还觉得被管教算得上苦。”

在陆矫云看来，书妙重完全是被优越的世家条件给养坏了，不谙世事，任性而为，尤其是与人来往，书妙重老是觉得陆矫云的心眼子过于多了。

这一点是陆矫云最不能忍的。

书妙重知道人心险恶，但她只是知道而已，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当然，陆矫云也从不拿自己当好人看。

就像是之前书妙重帮人主持公道的事，陆矫云到了现场，一看两边都不是好人，都是妖族，且都有试图利用书妙重当刀子使的举动，于是干脆把两边都杀了。

杀完之后，他把利害关系分析给书妙重听，当场炼魂的结果也给书妙重看了。

书妙重虽然大受震惊，为人警惕了一些，但仍然对陆矫云的做法反应强烈。

她会质疑陆矫云，“你先杀了的，然后再炼魂，那万一你杀错了呢？？”

“不会杀错。”

“我说万一！”

“没有万一。”

“你就没杀错过人？或者起码有些人罪不至死。”

“算计你，就应该死，你还要管他们所图之事是大是小？”

“但有些人只是想从我这里谋些好处，虽然过分，但也不至于就地杀了啊？”

听到书妙重的话，陆矫云回过脸来，和她贴的极近，一双眸子，如苍凉冷玉，殊无笑意。

“我动手之前，还得先弄清楚对方所谋是大是小？别人倘若要害你，等到对方真正动手的时候已经晚了。

有所图谋的，或有嫌疑的，当然是直接杀了！我还浪费时间和他们啰里吧嗦？”

陆矫云这话说的语气严厉，把书妙重吓了一吓，一时间不敢再争执。陆矫云发完火，就自顾自的修炼去了。

过了好一会，书妙重回过劲来，又觉生气，但陆矫云已经入定，她又找不到理由和他发作，只好赌气出去散心了。说是散心，她也跑不出去多远，因为陆矫云早在两人居住的附近布下诸多法阵，虽然没有把书妙重关在里面的作用，但她只要出去，陆矫云就会立刻知道。

......

陆矫云这滴精血中的记忆纷繁复杂，杨彻一路感受下来，倒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外界的时间并没有在流逝，他感受完记忆，回到外界也只是过了一瞬间而已。

陆矫云漫长的记忆是不连续的，从一段记忆变幻到另一段记忆，从一个场景跳跃到另一个场景，中间常常没有任何过渡。

杨彻再次闻到了海的味道，很熟悉，陆矫云睁开眼，杨彻发现他正在给书妙重护法。

还是在海上的漆黑岛屿，但却并不是之前的那一座。此时天色渐暗，海与天都是深沉墨蓝的颜色，几乎看不出天和海的分界。

“这不是上次的场景，虚元读取记忆也从来不会重复读取。”杨彻思忖道。

这次的陆矫云状态很差，杨彻感觉到他的境界修为比之前更强了，不过杨彻虽然能直观的感受到陆矫云的灵压和体内浩瀚的灵力，却判断不出他此时的具体境界，因为他根本就没见过类似的强者，没有参照物，所以判断不了。

陆矫云没有完全入定，他只是闭目调息吐纳，每隔一段时间，会睁开眼看看不远处坐在法阵中心，正在接引星辰之力的书妙重。

杨彻发现书妙重的气息比陆矫云更高。

“这过去多久了？她也已经凝结元婴了？并且境界修为还超过了陆矫云？”杨彻忽然意识到，这段记忆碎片距离之前的那些，中间已经过去了相当漫长的时间。

数个时辰之后的某个时刻，书妙重从法阵中走了出来。

当她开始接触的法阵内侧的瞬间，陆矫云体内的气息瞬间收敛，杨彻感觉到他运转了某种十分奇怪的法门。

揣摩了一会，杨彻才猛然发觉：“陆矫云这是受伤了，而他运转的这个法门，是用来掩盖体内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