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土地残留的神明，庇佑着万千的生灵，也随意屠戮，生与死都在一念之间，包括他自己的命，他也不在乎。

林娇娇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到真正的神，神颜已经被天道抹去。

她只记得他荒唐又极致美丽，像忘光了不可直视不可一世。

脚腕上的伴侣契约也瞬间安静下来。

她知道一些事情，但不敢真的去猜透。

表面上她和平时差不多，实际上她知道，她现在的实力连一个普通兽人都打不过。

有时候就……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去追上天赋异禀的人。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不招人喜欢，只要她还会爱自己就还好。她还有自己必须要走的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林娇娇！”

“林娇娇！”

有人把林娇娇提醒。

林娇娇皱眉，她怎么睡得这么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猫古宁不自在地别过脸：“没什么。”

“你刚才在梦里哭……你脸上……”

林娇娇摸一把脸，一手的温凉，她被强行推醒，现在已经记不起梦中的场景了，只是心里觉得不安：“这件事情别告诉其他人。”

人心不能散。

醒来之后，心情一直低落。

黑森林。

一开始还光秃秃的，树枝黑黢黢像鬼手一样。

走着走着，树上石头上就多了很多黄绿色的光，点点闪闪，苹果绿、松花绿、柳黄……

“小心！”

林娇娇把白月一把抓过来。

“啪嗒！”

一滴豆绿色的汁液滴在白月刚才站的位置，“嗤嗤嗤～”变成了一滩绿。

有的是虫子的身体和眼睛，有的是一些会发光的菌种……

即使没有阳光，生物也会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地面上盛开着巨大的花朵，月影白，乍一眼看上去还有点像纸花。

那些花朵没有枝叶，倘若有人拔起来，就会发现它们也没有根。

黑森林并不全黑，有的地方还有月光。

林娇娇这具身体本身的视力不算好，但胜在舒服，有时候她看东西像热成像一样。

掐指算算，三月之期已过，契约消失，她和秋波蓝的联系断了。

也好也……好。

还不尽，纠缠不清，她现在只想守一人过好余生。

林娇娇摇摇头，所以这是她自己的视力？

没过多久，森林里就开始下起了雨。

一行人找了几个树洞躲雨，此刻都已经饥肠辘辘。

没有几个人从这里出去过。

一群人少年气性，不信天不信命。所以，首领选择了他们，

其他人不太相信这里能够找到治疗林娇娇眼睛的宝物，但兽人一诺，就算是一路吵架打架都要执行。

雨水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林娇娇摸出来一把水果刀小心擦拭干净。

这是林昭给她的。

那一个世界，她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临走之前，她还见过林昭偷偷跑过来。

她很开心又很迷茫：“林娇娇，我怀孕了。”

“等你回来说不定就能看到小崽崽了。”

“林娇娇，我不想走了，我想留下来。系统一定会处罚我，那对双胞胎……是招惹了他们。”

林娇娇削着树枝。

爱情的力量震伟大。

男女关系混乱的末世，不管什么资源，大家都恨不得多占多抢，还能出现情种。

她笑别人，自己还不是遇到海盐川之后就越发不能容忍自己的残缺。

她时常会恨，她怎么没有在最好的时候遇到川。

只是，林昭还卖了一个关子。

“林娇娇，你帮给它我取个名字吧。干净。”

“你一定要好好回来。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干净不干净？

她还不是残缺之人。

至于裙摆之下的贞洁？通常不在末世人的考虑范围内。

林娇娇做了一些木矛分发给大家。

这里的东西稀奇古怪，动物稀少，那些发光的草和磨菇大家也不敢吃。

总是没有吃的喝的，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雨停了。

林娇娇爬上一棵大树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来一把小巧的弓箭。

明月朗朗，微风漾漾。

等了半个小时，一道黑影高速飞过月光。

“嗖！”的轻微一声响声。

两只弓箭脱手而出。

飞鸟没有听过弓弦之声，只是稍微一迟疑。

“噗！噗！”

飞鸟被吓了一跳，痛得往下一坠，又振翅飞进了不远处的树林，刚飞进去就被一只更大的黑影追逐。

光线一闪，飞鸟已经毙命于一双利爪之下。

黑鸦抓着猎物落到林娇娇的面前，欲言又止，他能清楚看见林娇娇在黑暗中低垂漂亮的眉眼。

她的脸像一朵凄清盛开在夜晚的荆棘之花，破碎感和锋利拉满。

在白夜峡谷，她舍生让他把白月带走。贪生是动物本能。

漂亮，温柔，不招惹雄性，努力，勤劳……违背本能……会说对不起……怪不得银柳会喜欢她，也违背本能。

时至今日，黑鸦已经完全相信他的兄弟只是单相思，甚至还用了卑劣的手段。有些人还是一辈子都不要见到才好。

落寂也只是一瞬间，林娇娇迅速调整好心态，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黑鸦你真厉害。”

她夸奖人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真诚。

黑鸦一哽，他黑鸦非他本名，只是一个代称。

黑鸦放下猎物，转头飞到一个高枝丫藏匿起来，他的声音颜色不被雌性雄性喜欢，多数时候他都沉默不语。

林娇娇摸摸自己的鼻子。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得罪黑鸦了。

这可不行。

黑鸦现在可是她的另一双眼睛。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另外一只眼睛，而且她也不想失去这个伙伴。

林娇娇射箭，黑鸦伏击，相顾无言，但配合默契。

火堆燃烧起来，那些黑暗中的蛇虫默默远走藏匿起来。

没有调料的鸟肉在这个时候也是美味。

兽人大都觉得鸟类要飞翔不能吃太多耐渴，但林娇娇知道鸟类因为身体特性，食量巨猛。

林娇娇没开口站在月光下，一只大鸟落下，从阴影中走来变成了一个秀丽俊眉的少年。

“你最近没有觉得不舒服吧？”

林娇娇忧心他被白夜峡谷的虫子寄生。

黑鸦：“能飞。”

林娇娇皱眉：“你……没事就好。”

无论黑鸦是不是她的眼睛，她还是希望这个少年好好的，当然能帮她更好。

“这是之前我在白夜峡谷摘的浆果，有点酸，给你吃吧。”

“你要不要……”

黑鸦坐在石头上啃肉也不觉得聒噪，听到旁边的呼吸一轻，侧脸一看。

林娇娇已经睡着了，整个人开始往地上倒。

危急之时，一只巨大的翅膀一挥轻轻稳稳把人接住。

自从无法调动灵力之后，林娇娇变得格外容易疲惫，神经压抑太久，总有绷不住的时候。

在他的翅膀里，她显得好小。

黑鸦收了翅膀，他不喜欢自己的兽形，很丑。

林娇娇靠在少年经历了无数风霜的肩膀，睡得并不安稳。

她时常会梦见日神随意就捏死了她，还会梦见秋波蓝死了……随行所有人都因为她死了……海盐川回到了大海因为跟她契约被排挤虐待……

梦见，她又回到了实验室，自己和自己的后代终其一生都被贡献给那个伟大的计划……毫无价值时就被穿梭时空流放销毁……

潜意识里，她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她恐惧得太多太多。

少年想要收回无法触碰的手，一看林娇娇快要跌落又赶紧扶住。

一些绒毛漂浮在空中。

“啊切！”林娇娇无意识打了个喷嚏，眉头紧锁，手上还抓着几颗浆果，“黑鸦。”

“果……果……”

这一群人，她最熟的就是黑鸦。

黑鸦顾不上斯文三下两下连着骨头吞下去。

大家不喜欢他的兽形，连带着他对自己的人形也很自卑。

之所以，会变成人形，是因为有一次他兽形吓到了林娇娇。而且，她好像更喜欢跟人形的他说话。

手中的浆果还握着，不过黑鸦轻轻试探着一碰就松了。

小小的果子一下就从缝隙里掉了下来。

黑鸦尝了一颗。

他们鸟视觉好，相应的绝大多数嗅觉味觉都很差，除了一些特定的气味比较敏锐。

他生腐不忌的前提是他更差的味觉。

但又不是没有味觉。

这个果子应该很甜很甜。

他能吃出来一丝丝甜味。

她留给他的，大多数都被鸟啄过，样子很丑。

这种通常更甜。

林娇娇努力和这个少年保持自认为合适的距离，却不知此刻自己正靠在人家怀里。

一片鸦羽挡住了眼睛上的月光。

她对黑鸦比当初的银柳差太多，甚至他并不在她的未来计划之内。

也就是四五分钟的时间，林娇娇惊醒，耳边振翅声忽然响起。

黑鸦飞走了。

短暂的睡眠让人失忆，林娇娇摊开手：“果子怎么都掉完了？”

掉草丛里，不好找了。

林娇娇拍拍身，起身刚走了几步忽然顿住。

她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远远的，但但无法忽视。

“林娇娇。”

一只山猫从树上跳下来，转身就走。

林娇娇赶紧跟上猫古宁，再回头那种窥视感又消失了。

错觉吗？

等人一走，远处树梢一双眸子张开。

黑森林深处，月河里黑影晃动，无数的蛇虫中间空出来一个位置。

中间躺着一个沉睡的男子，容颜柔和如水，冷清高贵，眸如寂寂星辰，眼尾低垂，迷离哀婉，随手可触却无论人怎么追逐都无法到达。

男子眉发全白，苍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悲喜，月光如同绸缎流淌在他的身上。

几只夜光蝶翩跹而至落在男子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