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目光从方宇脸上收回，敛了敛心神，决定将心中漫天的疑问暂且放下，先敷衍一下这个傻子。

“我听到很多人在讨论赵悠悠和主管的事情，男女都有，有一个女孩儿... ...”

姒九将第一张纸条递过去。

方宇看完上面的内容，脸色很不好看，但并没有意外。

很显然，关于谣言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并且，方宇并不奇怪姒九能在男厕中听到女人的声音。

“还有呢？”

姒九一边不动声的观察着方宇的表情，一边将第二张纸条递过去。

“有一个女人在和赵鹏说话，她说... ...”

“另外，还有一个男人和赵鹏说... ...”

姒九将两段对话如实写在便签上。

看到这条便签上的内容，方宇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

狂暴的气息不受控制的从他身上涌出，吹的四周的文件猎猎作响。

原本低头办公的同事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僵直着身子站起，木然的朝着赵鹏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赵鹏也不知何时站直了身子，脸色的表情在冷漠和狰狞之间来回的快速切换着，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皮肉下挣脱而出。

姒九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东西似乎是一张——

狗脸。

姒九的神色一顿，眼神回到了方宇身上。

方宇依旧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半垂着头，神情很奇怪。

稀碎的刘海遮挡住他的眼眉，只能看到他咧着嘴，鼻子和脸却紧紧的皱在一起。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口中还喃喃不清的说着什么。

姒九靠近了些，听清了内容。

“是你，真的是你... ...为什么是你？”

“对，我早就知道了，你表现的那么奇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会这样做... ...”

“不、不，不怪你，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告诉你那件事的，我不该让舅舅关照你和悠悠，我不应该，我不该那样做的。”

“... ...”

“如果不是我，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

说到最后，方宇抬起头，歪着脑袋看姒九。

“如果不是我，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不再是喃喃不清的低语，这一次，方宇说的十分清晰。

像是在询问姒九，又像是在询问自己。

姒九可以清楚的看到，方宇的眼睛正一点点的被猩红侵染。

随着那些猩红的入侵，周围的同事也开始缓慢的朝着三人的办公桌挪动过来。

“精神污染？”

姒九眉头微皱，快速起身走到方宇面前，掰着他的身体，强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艳丽的红色，仔细看去，仿佛能看到红色深处闪烁着一圈金色的光芒。

“咦？我怎么在这里？”

“嘶——我要干嘛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大家都站着干啥呢，真是奇了怪了。”

“... ...”

原本呈现半包围趋势的同事们逐渐清醒过来，一个个摸着脑袋，嘟囔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方宇眼底的猩红褪去，看着面前的姒九，张了张嘴。

“谢谢。”

姒九瞪了不争气的方宇一眼，回头唰唰的写下两行字。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你看看这个。”

姒九将程磊的实习日记递了过去。

拿到实习日记，方宇翻看了两下，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有什么问题吗？这个项目是那件事之后... ...”

话说到一半，方宇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止住了话头。

“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半晌，方宇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看到方宇的反应，姒九起初也是一愣，但很快就想清了。

他就说哪里怪怪的。

方宇明明不能进入卫生间，那他为什么不会因为男厕中出现女人的声音而觉得奇怪呢？

很明显，在姒九之前，方宇很有可能已经引导了无数个“张楠”去过卫生间了。

二十三次，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幸运的，能够为他带回来一点有用的信息。

既然连和玩家合作的方法都用上了，迫切渴望真相的方宇，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这些存在于他周围的线索呢？

除非，他根本就看不到。

“除了方宇之外... ...还有另一个NPC，拥有自我意识吗？”

“他在阻挡方宇发现真相？”

“在这个人的‘故事’中，几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同事的议论，赵鹏和萧组长以及主管的交谈，方宇的身份... ...”

“程磊？”

“可如果是程磊，他是怎么知道关于方宇身份的事情的？”

“还是赵鹏？”

姒九的眼神无声的落在了赵鹏的身上，但很快又被推翻。

“他被方宇压制时的模样不似作伪，不是他。”

是谁，到底是谁... ...

忽然，姒九的眼神顿住。

“会是那个人吗... ...？如果是这样，似乎也可以说的通。”

“滴滴答，滴滴答。”

钟表的指针转动着。

后半夜过的很安宁，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异动。

主管倒是在中途出现过几次，不过都被仅存的四位玩家化解过去。

期间，王卓和邓笑笑又分别联系过姒九一次，虽然姒九已经基本确定了支线的真相，但也并不在意多了解一些线索，便挑选着和二人交换了部分线索。

十五人的副本，到现在仅剩下了四人。

巧合的是，活下来的另外三人，姒九都认识。

他们分别是：王卓，邓笑笑以及何子怡。

如果算上常家铭来看，被王卓叫到茶水间行骗的玩家，竟有一大半都活到了最后阶段。

姒九不知道王卓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但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一句巧合来说明了。

方宇在得到姒九这边的线索后，人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姒九找了几次都没找到。

“叮——”

电梯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姒九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手表的指针指向“8”。

八点整。

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带着眼镜，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汪经理。

姒九认出了来人。

汪经理走出了电梯，环视一周后，拍了拍手。

“大家都辛苦了，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吧。”

“哈——”

汪经理话音落下，姒九听到不远处就传来一个大大的哈欠声，“可算是下班了，困死我了。”

下一秒。

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坐在原地的同事们纷纷站起身子，随意的活动起筋骨。

“张楠，你愣什么呢？下班了，你不去吃饭吗？。”

姒九抬头，发现赵鹏已经离开了座位，回过头疑惑的喊他。

他脸上的表情鲜活而自然，没有一丁点的疲惫。

姒九缓慢的摇了摇头。

就在刚刚，他感觉到自己心中突然泛起一道莫名的兴奋感，欢呼雀跃着就想要答应。

就在姒九拒绝赵鹏的下一瞬，他听到了熟悉的提示音。

【当前存活玩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