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临江，冬天江上的风直挺挺吹过来，又冷又潮，刺进人骨子里的寒凉。

衣领被风吹的翻动，图书馆里好像温暖些，连带着那个身影看上去都温暖些。

是白凌君吧，有一瞬间，看到她脸了。

只有一瞬间，没来得及看清楚，那身影已经缩回去了。刁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确认，上图书馆有段很高很长的楼梯，外围玻璃幕墙反射路灯的光，闪闪的，敞开的大门在中间，跟黑洞似的，也有点唬人。

林时在后面，骂了几句，随后服软似的，上来跟刁滟商量：“你们有那种……专门的师傅吗，修车的，过年也不休息的，我付你高价。”

说“你们”的意思，是问莫渝秋呢。

刁滟有些奇怪，车库都塌了，修什么车，不过她先客气的笑，说：“我已经离职了。”

“离职了也有人脉关系吧，你把人给我约出来，钱随便开。”

一副骄纵顽劣的语气，刁滟无奈：“我真没办法，你可以直接联系莫总。”

“行吧行吧，算了。”林时蹙眉，摸了摸鼻尖，不耐烦的打断，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上方传来声音：“我会修车。”

刁滟抬头看去，图书馆门口，刚才裹在黑暗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一手搭在栏杆上，头发长长了，很乖的垂在耳侧，带绒的帽子衬的她很白，冷冷清清的，有些颓靡，又有些病态的模样，看到刁滟时很惊讶，顿了几秒，才露出淡淡的笑来。

“哦哟？”林时很兴奋，都破音了：“这不那谁吗，被甩了还以为你要来找我呢，干嘛去了这么久不见？”

很热切，也没什么腌臜的话，白凌君有些意外，不过没搭话，问：“车在哪？”天气冷，声音有点哑。

“地库呢，怎么修？”林时眼神在她周围绕了一圈：“没工具？你铁手啊。”

白凌君笑一声，笑的很疏离，但很客气：“带路。”说完就跟林时走了。

可是车库塌了。这句话在刁滟嘴里环了一圈，又被吞下去，因为白凌君对她使了个眼色。他们走到坍塌的地库边，身周一虚，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

刁滟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边很空旷，三个人就是凭空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嗯，可以，出口还比较稳定。”

不远处，台阶中间多了个人，刁滟刚刚看到了，她是跟着白凌君走出来的，此刻坐着，电脑放在腿上，在自言自语。

刁滟走近了看，才发现她带着耳机，是在打电话，黑长发，穿着跟白凌君同款的衣服，电脑屏幕上一半是数字，一半是画面。

画面随着步伐抖动，是林时和他同伴在向前走的背影，车库完好，他们在前进。

刁滟一下就想到，刚才白凌君衣服是敞开的，里面是衬衫，有颗扣子亮亮的。

原来是记录仪。

耳朵那头似乎说了什么，女生笑了笑，回：“好的，那我要叫她刁老师吗？”答的很乖。

刁滟感觉不对劲。

“知道了，家里设备上有记录，回去可以看。”

家里。

刁滟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女生把电脑放到台阶上，自己站起来，在比她低几阶的台阶上，微微仰头，唇尾勾着客气的笑，很有礼数的打招呼：“您好，我叫杨茜，是白老师的朋友。”说完皱下眉，垂眸斟酌词句：“或者说，额……学生。”

“学生？”

说话那么亲切，刁滟还以为是白凌君的新女朋友。

“嗯，白老师教我打副本，我交学费。”

杨茜说的正儿八经，刁滟没绷住，一下子笑了：“她这么跟你说啊。”

“嗯。”杨茜见她笑，不明所以，但也笑了：“她说您姓刁，我是不是叫您，刁老师。”

太乖了！

刁滟头皮发麻，赶紧挥手：“别别别，我教不了你什么，叫我刁滟就好。”

“好。”

她说完，又坐下，摆弄电脑。

刁滟左右看看，好像暂时没什么危险，问了句：我能看吗？得到肯定回答后也坐在旁边。

画面变成车底，白凌君似乎仰着头，钻到车底下去了，手上有动作，但是假动作，压根没修车，等了几分钟，画面转明，白凌君从车底出来，又跟林时说了什么，然后林时跟朋友开车离开，白凌君往回走。

杨茜又做好准备。

不知道在准备什么，气氛很紧张，刁滟不敢问了，过了几分钟，白凌君快走到出口时，屏幕上的数字突然极速变化，与此同时，系统声响起来，像以前那样宣读副本名字与参与者姓名。

校门口变得嘈杂，四五个人，挤在门口，正在与保安争吵，白凌君走过来，几步上了楼梯，站在杨茜身边：“怎么样？”

杨茜抿唇，摇头，双手合十：“对不起。”

“没事。”

两人似乎有什么计划，但没做成，刁滟还是不好意思问，其实她有好多话想问，比如说她去哪了，怎么会在江大……好多好多，可她和白凌君一样，两个人都不是很擅长处理亲密关系，恋人、朋友，没有家人，她们一样，都没有家人。

可能这也是当初她们愿意互相信任的原因。

快十一点了，冷风更肆无忌惮的吹，门口的玩家还在吵，白凌君垂眸看了一眼，说：“不要弄了，手都冻红了，电脑收起来，下次再说吧。”

杨茜点头，有点不甘心的合上电脑，收进背包里，站起来，双手在身前交握，在白凌君身边，跟她差不多高，很乖巧，长的很水，很年轻，倒确实像个学生样。

“学校外面没灯，就是说副本范围在学校里。没灯跟有雾一样，未知的地方就不要进去。”白凌君靠在栏杆上，伸出一根食指指外面。

“好，那副本里呢？”学生杨茜举一反三。

“也不要进，你忽悠别人进。”

“好歹毒。”

“不歹毒。”白凌君摇头。

两个人一点表情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刁滟还是觉得有点好笑，稍微扭头，气音笑了笑，但是被发现了。

白凌君转头看过来，她挑眉，语气轻快，说：“笑什么？”

比以前更清瘦了，眉眼间都是倦意，虽是笑着的，但也能看出，不大开心。

“没什么。”刁滟没有戳破，手插在兜里，开玩笑应和说：“白老师，愿意顺带教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