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秀英在厨房里炒醋溜白菜。

油烟机嗡嗡嗡地响着。

咚咚咚………咚咚咚………

秀英蒸了一锅大卷子，大卷子里抹了一层油，叫油卷儿，还有五香的，裹了花椒面儿，刚出锅不久，满屋飘香。

外面冷得刺骨，屋里香气扑鼻。

门被敲了数次，秀英才听到有动静。

秀英拿着铁铲出了厨房，瞧着墙上的挂钟，十点多，儿子还没下班呢？

会是谁啊？

咚咚咚………咚咚咚………

要不要开门？秀英瞧瞧门口，又扭头看看锅里。

先关火要紧。

秀英赶紧关了火，放了铁铲，过来开门。

开门之前扒在猫眼儿上瞅了瞅。

楼下的欠账姑娘，叶紫。

嚯啦！门开了。

秀英看到一张憔悴脏乱，疲惫不堪，嘴唇干裂的脸。

“阿姨！”叶紫的声音虚弱、无力又沙哑。

几乎要摔倒了，倚在门框上。

秀英赶紧扶了一把。着急道：

“哦哟，哦哟，这是咋了？”

叶紫被扶进了屋里，靠坐在沙发上。

“孩子？，你是不是渴啊？”

秀英有一种母性的本能，不等叶紫回答，赶紧去端了一杯水。

叶紫接过水杯，快速喝了进去，灌。

“能……能再给我一杯吗？”

“好好好，你也饿了吧？”秀英瞧着这孩子像是脱了水似的。

秀英赶紧又端了一杯，顺手又拿了一个大油卷儿。

叶紫灌下水，接过油卷就啃，大口啃，狼吞虎咽。

“慢点儿，慢点儿！还有蒸虾酱，吃不吃？”

叶紫疯狂点头，吃！

秀英把叶紫扶到餐桌旁，用碟子盛了两个油卷儿，又端上蒸虾酱，盛出醋溜白菜，端上水。

叶紫狼吐虎咽。

秀英瞧着这孩子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忍不住地问：

“孩子，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叶紫顾不得回答，一个劲儿地吃。

秀英瞧着叶紫鼻青脸肿的，头发蓬乱，身上也脏兮兮的，有股味儿。

本能地以为这孩子遇难了。

与平时的光鲜亮丽完全不同。

秀英以为叶紫身上没钱了，吃不上饭了，一个外地姑娘在外也不容易，心就软了。体谅至极。

“闺女啊，那……那钱，我不要了。”

叶紫一怔，停住了嚼动。这才想起来，赶紧翻出口袋里的现金。

她在提款机上特意取出来的。

“阿姨，给你，谢谢你们！这是一千元。”

叶紫怔了怔，又把剩余的几百元钱拿出来，都推给了秀英。

“都给你，谢谢你的饭。”

秀英呆了！

不等秀英说话，叶紫起身就要走。

“孩子，这太多了。”

秀英留下九百元，赶紧把剩余的一叠，塞给叶紫。

叶紫推拒。

“闺女啊，你这是………”

秀英看着叶紫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儿。

热菜，热饭，亲昵般地称呼，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让处在绝望边缘叶紫感动地眼泪夺眶而出。

反正自己不想活了。干脆都奉献了吧！

叶紫掏出银行卡，塞到秀英手里。

“妈，”此时叶紫想到了自己的亲妈，凤蛾。恍恍惚惚，嘴巴不受控制地叫错了。

错了就错了吧！自己也没脸见亲妈了。

“妈，都给你！都给你！都给你！”叶紫崩溃地哭出了声，几乎要蹲下了。

这是干啥？秀英傻住了！

“我……我用不上了，给你……过年买好吃的，算是报答这顿晚饭吧！”

叶紫起身就要出门。

秀英着急忙慌地拉住叶紫。

“孩子，孩子，你去哪里啊？”

“我……我……我要去看看海鸥。”叶紫拽出手臂，跑了。

“孩子，钱！你的卡！”

秀英一阵慌，穿着拖鞋的脚，跟出门口，一看，楼道里黑咕隆咚地，腿脚也不利索。

赶紧折回头，慌里慌张地给孟闯打电话。

“闯啊，闯啊，赶紧地，你先别上班了，叶紫扔下钱和银行卡，跑了，你……你赶紧去找找。我瞧着不对劲！”

“咋回事儿？”孟闯在理货间，不明所以。

“她说去看海鸥，海鸥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赶紧去问问，找找。年根底下别出啥事儿啊！”

秀英的直觉，不太好，心里慌得厉害。

孟闯一听妈的语气，好像要出大事儿！赶紧去找经理请假。

“……经理，海鸥，哪里有海鸥啊？”孟闯请完假，又问。

“当然是海边儿了。”

“海边？！”孟闯急了。

仓皇出了后门，大步奔向路边，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海边！快快快！”

孟闯慌里慌张，急迫地催促着。

“快快快！”孟闯如坐针毡，恨不能顶着出租车飞到海边去。

出租车飞驰在冬天的路面上。

另一辆出租车先一步，到了。

叶紫掏出几十块零钱，付了钱，下了车。

独自走着。

好冷。

走了一段路，终于接近了暗暗的海水，不算黑，远处有灯光。

“师傅！你不能走！我付你钱！”孟闯跳下出租车就奔向海边。

叶紫的小腿已经浸到了海水里。

膝盖。

“叶紫————”孟闯惊慌失措地喊叫着。

“叶紫————”

海浪打在了大腿处。

“叶紫！！！！”孟闯发疯般地嚎叫着。

他看到了叶紫，海水中的叶紫！

“叶紫叶紫叶紫叶紫！你个混蛋！”孟闯奔进了海水中。

刺骨的寒冷。

双腿几乎麻木。

“你个混账！！！”孟闯疯狂地叫骂着。

有急迫，有心疼。

心疼地叫骂着。

刺骨的海水漫到了腰际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托起了瘦弱的叶紫。

“放开我！你个混蛋！放开我！放开我！”

叶紫挣扎着。四肢乱蹬，乱抓。

有力的大手，结实的手臂，一直托举着疯狂吼叫的叶紫。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我要死！他不要我了，没人要我了………”

叶紫的声音摔碎在寒冷的海水中。

“我要你！我要你行了吧！你个混账！”

孟闯又急又喊又心疼，愣是逼出了一身汗。

“我怎么这么倒霉！碰到你这么个玩意儿！”

孟闯生气地狂喊。

善良的孟闯，在此刻已经决定了，给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当一辈子的爹。

孟闯决定照顾她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