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安仅仅是昏迷的几日里，整个朝堂便全然翻了天。

天子行踪不明，且朝中无顺位继承者，在这空当里，周司瑾竟是要直接夺皇位，公然造反，将这天下改姓周。

文臣武将里有一半本就隶属于周家，而这次更是不战而胜。

朝代更迭，在这本就动荡的时局里就连水花都激不起。

而浅安作为天子，就连这些事都是从阿零的口中才得知的。

他试图站起身，脚下的锁链摇晃，只能放弃行动，语气淡淡地随口问了一句：“所以朕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

阿零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你现在是先皇。”

“……先皇？”

浅安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莫名觉得有些好笑，“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被绑架了，是周司瑾做的？”

阿零当即为浅安的判断表达了肯定。

“是。”

“那……你怎么在这里？一起被抓了进来？”浅安还没等他回答，又继续分析道：“周司瑾这皇位坐得轻松，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对前朝遗留的宫人动手，你不应该在这里的啊……”

“我偷偷混进来的。”

阿零晃了晃手里的餐盒，“我的任务是每天来给你送饭。”

浅安：“……”

这男人怎么什么地方都混得进来？

周司瑾坐上皇位后，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要事处理，浅安昏迷这几日全都靠阿零照顾着，止血上药擦拭身体，否则早就不成样子了。

直到现在这种情况，浅安才感觉到了阿零的神通广大。

“你既都能混得进来，可不可以帮我打探到周府现在的情况？”

没有了身份的浅安也脱离了束缚，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阿零没有立刻应答，而是推测道：“你想从这里逃出去？”

“不逃。”浅安眸光微闪，“只是逃走，未免太亏了。况且周司钰现在权势滔天，我难以保证他不会在什么时候把我抓回来。”

这一次，阿零迟疑了许久。

“那……”

“我要你打探周司瑾兄弟二人的所有消息，越多越好，你做得到吗？”

浅安难得这样认真的祈求着什么，可看到他眼中犹豫的一刻，再希冀却也强迫自己改了口：“你若不愿便当我没说过，毕竟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手下了。”

“周司瑾如今忙着政事，顾不得你，周司钰并不知你被囚在周家，私下动用军队全城寻人，而要掩人耳目，你被囚困的地方，并未设立守卫看守。”

阿零像是生怕自己说得晚了惹得浅安伤心，一口气将所知的全说了出来。

“我只是担心你孤军奋战斗不过他们，算我求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好吗？你……”阿零语气带着急切：“你相信我。”

他真的没有办法做到眼看着浅安独自争斗，而自己只能看着。

他只是系统，能做到的很少。

但并不代表他可以什么都不做。

“我说过，我存在的意义是因为你。”

浅安莫名有些不敢看阿零的双眼了。

他偏过头，动作有些僵硬，“你这人真的很奇怪。不过我应下了，我现在就需要你的帮忙，帮我去做一件事。”

＊

阿零的办事能力，比浅安想象中的还要更快一些。

他还躺在和往日宫殿装潢相差不多的榻上，身上盖着锦被，远处上了那道几道锁的大门已经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浅安的心脏突然一颤，在门外那人走进时，忙闭上了眼睛装睡。

脚步声在逐渐靠近他时放得很轻。

一只手轻抚上了他的脸颊。

“浅安……”

那声音悲伤，又含着些颓靡疲惫，唯独可以确定的是，并不是周司瑾的声音。

是周司钰。

“阿钰！”确定来人之后，浅安直接不装了，睁开双眼落在了他身上，小心翼翼地问：“你来看我吗？”

周司钰的动作一瞬间愣住。

“你怎么……”

他不知躲避什么，下意识想抽回手掌，却被浅安紧紧握住。

“怎么在这里吗？”浅安哪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很可怜道：“你不来见我……我好想你，那天的事，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周司钰没有说话，紧抿着的唇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此事不必再提，我来救你离开。”

浅安不再勾着往常那般惑人也危险的笑意，只是凑近些用脸颊去贴他的掌心，“阿钰，你好大度啊，你不怪我……可是，你还要我吗？”

这一句也直接刺到了周司钰的痛点。

“浅安，我背叛了我的人格在爱你……为什么你要一次次用那种方式提醒我，你是兄长的人，嘲笑我不自量力？”

“你不清楚为什么吗？”浅安缓缓闭上双眼，解开自己的衣扣，“你应该最清楚了。”

那原本莹白如玉的皮肤之下，隐藏的是大大小小或新或旧的痕迹，并且大多数已经被覆盖，看不出原本模样。

“阿钰，你的好兄长，把我当玩物、工具、药引……到最后连一个活着的身份都要掠夺，他都做了什么，你真的丝毫不知情吗？”

这一刻，周司钰的呼吸都滞住了。

他看着浅安身上的伤痕，几次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明明有所准备，可亲眼所见的一刻，他却忍不住想逃了。

怎么可能完全不知？

他明明全都……知道啊。

浅安低下头，藏住了眼中晕开的泪意，无声冷笑。

他恨周司瑾，也恨周司钰。他们要在痛苦中死去，用命为自己赎罪，才算死得其所。

“阿钰……”他扑进了男人怀里，滚烫的身体紧贴着对方，像只无助的小鹿，娇柔又含着媚，“我会死，我害怕……”

周司钰花了许久时间，才强迫自己从眼前的情况中冷静下来。

他托住浅安的脸，一字一句郑重道：“我不会让你死，谁都别想伤害你。”

“我不相信你。”

浅安胡乱摇头，似乎有些混乱，口不择言地说着胡话：“周司瑾会杀了我，我反抗不了他……我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浅安！别怕，不要哭。”

周司钰按住浅安的肩膀，逼视着他。

“只要周司瑾去死，你就安全了。死人不会有任何威胁，浅安，他欠你的，他已经……活的够久了。”

猝不及防对上了周司钰的双眼，浅安被吓得止不住发颤。

他从未见过，那样强烈的杀意。

他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