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吗？”

方唐似乎有些疑惑，侧过身子看过去，那双眼睛直视着浅安，“你的脸色这么差，是有哪里不舒服？”

浅安来不及移开目光，湿漉漉的眸子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中。

一瞬间，方唐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安安……”

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生怕吓到眼前人般，本能抬起手想去触碰那泛红的眼尾。

疑惑道：“你在……哭啊？”

漂亮的小雌性轻咬唇瓣，眸子在水色浸染下发亮，像是盛进了一片碎掉的星星，脆弱得几乎不似凡间之物。

让方唐因为终于找到人而放下的心，一瞬间又狠狠揪在了一起。

“是不是有谁欺负了你？”

浅安思绪似乎空了一瞬，指尖触到眼泪时，愣了许久。

无措低下头小声道：“没有……”

只是方唐不知道，这一句没有，说的究竟是没有被欺负，还是他没有哭。

一旁的郁遥若有所思看着浅安。

突然，她轻笑了一声，刻意不正经调笑着：“小妹妹这么脆弱啊？”

戏谑的语气让浅安瞬间脸颊发热。

“我不是小妹妹！”他吸了吸鼻尖，声音有些闷闷：“我怎么会因为被困在洞穴里这么久哭？我就只是……”

只是……

浅安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他好像不知道了。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

“眼睛都红了，真丑。你有什么事对我说，不然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欺负你。”

浅安：“……”

［她明明可以选几句好听的说。］

［郁遥你真的，我哭死。］

［怎么办对小绿茶转粉了……我为曾经骂过你的话道歉。］

［好心疼啊，宝贝不哭了，让安安宝贝哭的狗男人都给老子滚远点！］

方唐不善地看了郁遥一眼，随后当着她的面将浅安按进了自己怀里，开门见山地宣示主权：“我的。”

负责人和顾大哥就算了，怎么什么人都来抢他的安安哥哥？

浅安被这力气箍得快要喘不过气，弱弱抬手推开了少年。

“方唐……”他闷闷道：“我不舒服。”

推拒的力气不重，却让方唐怔了下。

他的安安哥哥，似乎是第一次，下意识抗拒他的靠近。

“是我不好……”

方唐怔怔松开了手，眼底却透出半分低落，“我没有保护好你。如果不是我弄丢了你，不会变成这样。”

他心底一直都在逃避，不愿去想浅安被困的几天里都发生了什么。

不敢问浅安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

如今的他……还不够强大。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闷，燃起的火竟也无法驱散心中冷意。

浅安抬起眸子，微微摇了摇头。

他从来都没有怪过方唐。

“可是……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啊。”浅安神色认真，一字一句道：“遇到危险，大家都是最先想到自己的，我没有让你舍命的理由，你做出的最大努力，就是活了下去。”

方唐活了下来，才会带他逃出蛇窟，然后，一同离开副本。

需要受到安慰的对象，不知什么时候成为了方唐，蜷缩成小小一团的浅安凑在他身边，语气听起来又乖又软：“不要自责啊。”

系统突然轻笑了一声。

倒是想得很明白。

浅安的笨大多体现在对周围感知的迟钝上，然而就在这一刻，它却突然觉得，它的宿主其实什么都懂。

方唐唇角勾了勾，“可是安安，如果你真的死在了那里，我也不会活着。”

郁遥：“……”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放着身旁的雇主死活不管，说要去殉情。

从蛇窟离开，浅安已逃亡了一整天，这会儿身体已经提不起一点力气，借着火堆燃起的温暖温度，软绵绵靠在方唐肩膀打瞌睡。

“那我好好活下去，你也不要死。”

方唐不禁失笑。

“好。”

＊

浅安离开后的第一晚，满身黑色鳞片的巨蛇盘在与它本身大小格格不同的小窝中，任由伤口血液流淌。

它将头埋进蛇身，将每一个前来劝说的手下全都凶狠喝退。

直到人走了一个又紧接着来下一个。

“老大，你这伤就不治了？”

血流了满地管都不管，知道的明白是打斗中受了伤，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放血。

手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壮着胆子走上前了几步，“老大，您好歹跟我们说句话啊，您这又不是重伤，怎么看着像是要死了？”

风序还是不说话，也不理人。

“您要是生气，我们这就去把那不识好歹的祭品抓回来，然后再好好折磨——”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啪”一道声音狠狠地甩了过去。

风序依旧保持着原身，连句话都没说，缓缓收回了蛇尾。

可怜的手下脸上被甩了一尾巴，瞬间留下道红印子，人都被打懵了。

“真打啊……”对不起，这就滚。

风序低俯下蛇头，没有任何波澜地又将自己团回了一圈。

他怎么可能会生浅安的气。

他只是很难过……老婆为什么要对他下手？老婆不相信他，也不要他了。

安安……

赌气般任由伤口流淌，风序自虐地想，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浅安什么时候会回来看自己最后一眼？

再晚点，他就只能看到尸体了。

到时候让他抱着尸体后悔。

不行……这样不合适。

自己可舍不得看到浅安难过……

心中挣扎不知多久，血真的快要流干，风序直接昏死了过去。

梦里，他终于再次看到浅安的脸，满怀期待跑过去将人抱在了怀里的时候，却毫无防备的，被一箭刺穿心脏。

身体猛地一阵刺痛，梦醒。

“呼……”

风序紧按住大腿的伤口，随意擦了擦沁满了额头的汗水。

还好只是梦。

还好……他还可以在梦中看看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