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清晨天没全亮，周围的景物都还有些模糊。

田里的小山坡上已经有一道瘦弱的身影正背着背兜割着猪草。

一茬又一茬。

地上还带着露水的猪草很快打湿了他的裤子。

刚割了半背兜就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你个瓜娃子，你就不能把背兜放下来割吗！”

瘦弱的身子微微一顿。

没有放下背兜，割完一茬就背过手往兜里扔。

他不知道猪草有一小部分没扔进去，在他身后掉落了一路。

“说你瓜你硬瓜得很，喊你放下来放下来，草都漏出来咯！”

来人是个一身肥肉的老太太。

她指着小身影跟机关枪似的叭叭叭，尾音拖长一脸埋怨。

老太太上前一把拉住背篼，蛮横的往下拉拽。

前进的路变得沉重，小身影这才扭着头疑惑道，“奶？”

“奶你个熊哎，背篼放下来放下来。”

“哦~”瘦弱的小身子蹲下身，拨下背篼的肩带。

“你个笨娃儿，你看你割的啥子草，掉的满地都是，快捡起来。”

“哦~”

肥壮的身影站在瘦弱的小身子面前宽了两倍不止。

很难想象这竟是祖孙俩。

一个白白胖胖穿戴整洁，眼睛被挤成一条线，手上还戴着个金镯子。

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好喝好没怎么干活的主。

另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却一脸蜡黄，头发暗无光泽也枯的像稻草。

刘海已经长到遮住眼睛，脸颊有点点雀斑。

不合身的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瘦弱的仿佛风都能吹倒。

裸露的关节和锁骨更是只有薄薄的一层皮附在上面，看起来像是贫苦人家营养不良的小男孩。

旁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更何况男孩还是这个肥胖老太太血脉相连的亲孙子。

“你就把背篼放在地上割，装满了再背起来，听得懂不！”

“哦~”

“快割，割完了快点回去帮你大伯翻土，我先走了。”

“哦~”

肥老太嫌弃的看了眼她这个小孙子。

真的是笨的恼火，她说半天就晓得回哦。

她回到小道上提着自己摘菜的小篮子大腿磨着大腿的走了。

“丘娃儿，你搞快点，等你半天了，硬是咋才回来！”

吕丘刚背着沉甸甸的猪草进屋，就听到他大伯母的声音。

高过头顶的猪草压在吕丘单薄的身上如同一座小山，可是却没人来帮他接一下。

吕丘习以为常的透过厚厚的发帘在院子边缘找到一条长凳，把背篼放在了上去。

还没等他歇一口气换身干衣服，手里便被塞进一把锄头。

“丘娃儿，你的磨啥子，等到你大伯一个人挖土嗦，快点去，表偷懒，不然表想吃饭了！”

大伯母絮絮叨叨的念个不停，不停催促。

“哦~”

吕丘一把扛起锄头，一步一步往大伯家的农田方向走。

刚才不小心崴到脚了，才回来慢了些。

可是，就算他说了原因也没人会在意这些。

他的脚很疼，导致走路有点坡。

等到他总算走到农田，他大伯已经翻了一小半土。

大伯看见他，并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只是让他赶紧过去。

吕丘沉默的走到大伯的旁边，开始挥动手里的锄头。

一锄又一锄。

翻过来的泥土盖在他的脚上，挪动的时候总会连带着他的扭伤疼痛加剧。

被露水打湿还没干透的裤子糊在腿上又粘上了湿润的泥土，让他每一次挪动都显得异常的沉重。

但是他不敢停下，他怕晚了没有饭吃。

等到翻完这片农田，吕丘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肚子也在咕咕直叫。

总算等到了大伯母来叫他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他扛着锄头远远的落在大伯父大伯母身后，他的脚痛的更严重了。

今天中午吃的土豆炖排骨、辣炒肉丝、拍黄瓜、还有一碟花生米，关键是分量都很大。

吕丘放好碗筷，静静的站在旁边等着大人落座。

长辈没坐好之前，他是不被允许先上饭桌的。

就算饿得手脚发凉，他也只能看着饭桌上的食物直咽口水。

“吃饭了！军军，把电视关了快点下来吃饭！”肥老太拉着嗓门对着楼上大吼。

“我不吃！”不耐烦的少年音从楼上传下来。

气得已经落座的瘦老头吹胡子蹬眼。

“丘娃儿，你喊你军军哥下来吃饭，这不吃饭咋个得行，等会饿到了身体要出毛病。”

“军军！快下来吃饭，吃了再去看嘛！”肥老太也就是张老太继续喊道。

“你表喊了，丘娃儿快去喊。”吕老头扯住张老太。

“哦~”

吕丘扶着墙，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挪。

终于挪到二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没穿鞋躺在沙发上的白胖少年。

他小腿翘着搭在了茶几上，眼睛入迷的盯着大彩电。

“军军哥，吃饭。”吕丘的声音细若蚊蝇。

名叫吕军的白胖少年看电视正看的起劲根本没听到吕丘的声音。

直到吕丘第二次加大音量喊了他一声，这才转头看向吕丘。

“哎呀，烦得很，都说了不吃不吃，要你喊。”

吕丘执着的等着吕军，大有一种你不下去我就一直站在这里看着你。

“你个笨蛋，站的这儿咋子，信不信我。。。”

“军军，下来吃饭。”大伯父的声音刚好从楼下传来打断了吕军的话。

吕军还是挺悚他爹的，毕竟他爹要是发火那是真得揍他。

吕军愤愤的瞪了一眼吕丘，不情不愿回道，“来了来了！”

他连鞋子也不穿，赤着脚就往楼下走，经过吕丘的时候还狠狠撞了他一下肩膀。

吕丘被他的大体格撞的往后踉跄的一步，差点滚下楼梯。

他咬着嘴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肿起来的右脚，缓慢的开始下楼。

当吕丘走下楼梯，大伯他们已经开始吃了。

他默默的坐在空位下捧着自己的一小碗饭往嘴里扒。

几小口米饭下肚，嘴里好歹有了滋味。

吕丘看着那一大盆土豆烧排骨，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把筷子伸了过去。

“啪！”

不出意外筷子被打开。

吕丘透过发帘看向一脸嘲讽的吕军。

桌上的长辈对吕军不礼貌的行为没有一个人制止，更加助长了吕军的气焰。

“笨蛋是没资格吃肉的，你只能吃这个。”吕军用筷子指着那盘拍黄瓜说道。

吕丘安静的收回想夹排骨的筷子转向了那盘拍黄瓜。

那副受气包的模样不仅没让吕军消火，反而把被打断看电视的怒气全部撒在了吕丘头上。

“笨蛋只能夹两块黄瓜！”吕军嚣张道，眼里全是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