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身份被陌生人准确无误地爆出，潘蒂娅的戒备提高到极限，只要身后男人稍有异动，第一序列的大权便瞬息杀出。

“不用紧张。”

“呵呵呵……”

“我对你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

自称“罪人”的男人，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态度，说：“刚才我从小屋路过时，不小心听到了你与邪教徒的对话。”

“如果你很介意，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罪人”松开手，潘蒂娅觉得陡然一阵轻松，有种脱离魔爪的畅快。

她眯起眼眸，目光斜视向后，想看清男人的面容。但对方全身藏在斗篷下，即使是刚才按住肩膀的手，也包裹的严严实实。

斗篷之下看不见实体，只有漆黑的空洞与温和无尽的风。

他的身份扑朔迷离。

思来想去，潘蒂娅决定开门见山，问：“既然你‘不小心’听到我的身份，那是不是也应该‘不小心’，透露一下自己的信息。”

“当然。”

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一口答应，以至于潘蒂娅听得满心疑虑，怀疑这是不是某种新型诈骗。

“但我自己不能说……”“罪人”说。

潘蒂娅：“……”

诈骗！

果然是诈骗！

不过主角小姐一点都不生气，相反她有种“理当如此”的预期。

想着：要是真的直接说出来，本小姐说不定还不信呢！

能跟在本小姐身后，还一直不被发现，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究竟会是谁呢？

她在心中盘算着。

“不要生气，不说也是为了你好。”“罪人”轻笑说，“不过就算我不说，一会动起手来，你自然能猜到我是谁。”

淡漠的语气仿佛在述说真理，而不是男人夸耀的自吹自擂。

“好。”

“我很起来。”

潘蒂娅全神戒备的同时，目光转向天空的扭曲怪物，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在等下去恐怕他们的仪式很快就要完成。”

“到时会出现什么脏东西谁也不知道！”

“罪人”抬起手，微风在掌心汇聚，说：“耐心是一种必备的品质，我想你应该不缺。风带来新消息，好戏即将上演。”

“耐心？”

潘蒂娅轻哼一声，不满地说：“本小姐可是坏蛋，十足十的坏蛋，怎么会有耐心这种东西？那是好人才有的美德。”

“呵。”

“罪人”莞尔一笑，反问一句：“可是，你不是要做‘主角’吗？耐心是主角的品质，算不上好人专属的美德。”

主角小姐一时语塞。

这大叔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感觉不是政客就是老师！

她想着。

“轰隆！”

淅淅沥沥的冷雨越下越大，在猩红血光的抚摸下，宛如苍穹在哭泣，滴落倾盆血泪。

暴躁的红色闪电划过，撕裂翻滚的乌云，信徒颂唱的节奏逐渐凌乱。

“看。”

“他来了。”

“罪人”指着天空的血色雷光。

潘蒂娅呆呆的，瞪着大眼睛，问：“谁来了？”

“他啊……”

“罪人”说：“一位走错路的囚徒，一位用尽全力弥补，却依旧不得安宁的孤魂野鬼。他还是一位自诩‘宙斯神王’的青年才俊……”

“赵佩林？！”潘蒂娅眼睛圆滚滚的，显然没有猜到这一层。

“他不是八纮一宇的天灾级大妖怪吗？叫什么什么……狐御鸣灾？”她连忙追问，“他来这里干什么？莫非这场朝圣邪典与八纮一宇有关？”

“罪人”一语双关地说：“主角小姐……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自由的意志。即使大多时候身不由己，也有自己的渴望。”

“你说，对吗？”

一心渴望扮演主角的潘蒂娅沉默不语。

她无言以对。

“罪人”收回看向女孩的目光，继续说：“哪怕是狐御鸣灾也有自己的奢求，更何况这个时间，八纮一宇已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他要为自己而战。”

“他是在……赎罪？”潘蒂娅不确信地问。

“不。”

“罪人”摇着头，说：“罪孽一旦背负便难以赎清，他只是在祈求‘良知’与‘心安’。不妨看看你的手机，可能会有新的消息。”

“嗯？”

潘蒂娅惊觉诧异，连忙掏出静音的手机，果然看到一条全新的未读消息，发送人依旧是“配角先生”：苏牧。

点开信息，是一条全新的失踪报告，转述自江南总督府。

失踪人是——

虞诗妃！

主角小姐在看清这个名字后，猛吸一口冷雨，全身麻痹瘫软。如果不是背后男人的大手支撑，就要摔倒在泥淖中。

“你……”

“你都知道了？”

看到虞诗妃失踪的消息，再联想到绑架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邪教组织。潘蒂娅终于看透迷雾，将所有事全部串联在一起。

“不。”

“罪人”说：“我不知道。这一点必须承认，我知道的肯定没有你们多。这次来朝鹤完全是仓促的临时通知，事先没有任何准备。”

第251章 “赎罪”

“通知？”潘蒂娅不解。

“对，通知。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神秘组织，她们向我发出邀请，信息结尾的署名为：丹桂。”“罪人”解答着困惑。

“不知道你就敢来？”潘蒂娅更加不解。

“呼——”

“罪人”看着天空扭曲、蠕动的怪物，说：“我有我不得不来的理由……就像我一开始说得的，我来赎罪，将妄图越狱的‘恶魔’，再度关回地狱。”

“顺便……去日向里探视‘故人’。”

“既然通知让我来这里，又遇到你，我相信这不是巧合，而是刻意的安排。或许是现在，又或许是之后，你会告诉我你知道的答案。”

“罪人”看向猩红闪电，狂热信徒们颂唱礼赞的秩序愈加混乱，在一声声宛若毁灭的雷暴中，不少胆小的信徒露出恐惧的神色。

“有意思……用他们赋予的九尾能力，去动摇他们的幻象天国……”

潘蒂娅看着藏在阴影中的男人，感受着对方温和的风，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的男人值得信赖。

可——

谁家好人连脸都不敢露？

藏头缩尾躲在漆黑的斗篷下，这不是我们坏蛋的出场方式吗？

更何况他亲口承认，“恶魔”是他释放出的罪孽。

“还没想好？”

“没关系，仔细考虑考虑，不急于一时。”“罪人”说，“好好想，千万不要给自己留下悔恨，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话音刚落。

潘蒂娅陡然听到爆裂的声响，鲜血染透凄厉的冷雨，她转过头，看到一位邪教小头目的脑子当场炸成模糊的血雾。

“轰隆！”

“轰隆！”

“轰隆！”

天空之上，血红的灾雷暴怒躁动，仿佛神王从神座上起身，降下怒火的裁决。灾雷编织出神王权杖，毫不客气地砸向蠕动的怪物。

潇潇暮雨后，潘蒂娅注意到，狐御鸣灾不再佩戴九尾面具，现在的他不再是八纮一宇的天灾大妖，而是学院尚未退休的学生会主席赵佩林。

“你看。”

“就像我说的，一旦有机会，人就会以自由之名，践行自己的道。”

“罪人”拿出手机，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潘蒂娅眼神幽幽的。

大叔，能不能不要继续cue我……

她不满地撅起小嘴。

相机并不清晰的画质，顺手将正在生小气的主角小姐，一同记录下。

“啊！”

“不许拍！”

潘蒂娅跺着脚，她这次是真生气了，连黄金瞳都点燃。

这样的照片要是流传出去，我“X”级通缉犯的赫赫凶名，岂不全垮了？

同行看到这张照片，同事看到这张照片，以后会怎么看我？

“好的。”

“罪人”收起手机，说：“我是讲道理的。咱们比一比，谁杀的邪教堕种多，如果你赢了，我就答应你。如果你输了，当然也可以删。”

“打赢我就行！”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大叔！”

潘蒂娅暴怒，伸手就要去抢手机。

比赛？

抱歉，我们坏人从不遵守他人的规则，更不喜欢讲道理，能动手就“悖吵吵”。

星辰黄金瞳点燃，第一序列的大权降临尘世。她定住所有人，伸手去抓漆黑的斗篷，但抓到手的只有一团微风。

狂暴的风陡然涌起，席卷整个教场。

诡异的宁静被彻底打破，所有邪教徒全部从幻象天国中惊醒。看见天空贪婪的丑陋“天使”，人群发出一声声惊恐的叫声。

“闭嘴！”

潘蒂娅烦躁至极，怒吼一声。【5-1：戒律】的权柄凌驾众生，教堂外的广场再度恢复寂静，人群沉默地站在大雨中。

“跑！”

她命令说。

人体的潜能被激发到极致，在权序列中，被邪教洗脑的信徒们有条不紊地以最快速度逃离此地。

肆虐暴风涌来，感知危险的蠕动怪物全力抵挡。猩红的灾雷趁机在它身后亮起，赵佩林将雷电战矛插入怪物的身体中。

“砰！”

怪物被雷光炸裂，紫黑的毒血侵蚀着赵佩林的每一寸皮肤。“罪人”站在天空，聆听着这象征生命倒计时的侵蚀音。

“死！”

“死！”

“全都去死！”

赵佩林还不解气，全身披着灾雷，徒手将蠕动的怪物撕成一块块碎片。

“抱歉。”

“让您看笑话了。”

“感谢您的帮助，可是我已经无以为报。如果有……”

他说，用上尊敬的口吻。

“无妨。”

“罪人”摇着头，说：“去做你最想做的事，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刻。”

“……”

赵佩林抬起头，望着飘在半空的黑斗篷，神情无比复杂，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谢谢……您的理解。”

雷光跳动，赵佩林消失在天空，径直扑向宏伟的教堂。灾雷击打石墙的每一寸，血光撕开厚重的木质大门。

教堂的内部无限宽阔，远比外面看到的还要宏伟。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型十字架，上面钉着少女赤裸的胴体。

礼赞的诗歌回荡在教堂的每一处角落，壮阔、神秘、宏大，宛若“以马内利”。

地上开满圣洁纯白的百合花。

唱诗班披着纯白的长袍，围绕着中央的圣十字架，围绕着中央的圣洁少女，虔诚地跪倒在地，双手做出祈祷的手势。

潘蒂娅走进教堂，看到正面的那扇巨大玻璃窗，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十字架上，洒在圣百合花上，洒在少女鲜血流干的身体上。

“啊！——”

愤怒的嚎叫回荡在教堂中，赵佩林身上杂乱地跳动着灾厄的血气，雷光在他手中汇聚，化作神王的战矛。

看到这一幕，主角小姐被吓了一跳。

看着失控发狂的赵佩林，她难以想象一旦这条消息被苏牧知道，被千叶风回知道，被雷电君王陈墨白知道，届时会发生什么样恐怖的毁灭。

“死！”

赵佩林的提着战矛，疯癫地杀向邪教徒们。

十字架下，教主起身，他摘下帽兜，露出完美如天神般的容颜。

金色长发在暴虐的雷电中飘舞，碧绿色的双眸平静、和谐。

“朝圣者——”

“神主在上，为何不拜？叩首匍匐，献上你的虔诚。”

金发教主张开臂膀，拥抱赤红的灾雷。

他的声音状若神圣，说：“神主降临之时，必将赐福于你。谨守遵行祂的律例、诫命，而后得享天国的福乐。”

战矛掷出，拖动三千雷光。

“我为宙斯，何须拜鬼？”

“放了她！”

赵佩林身后金红色法相一点点升起。

“法，法天……象地？”

潘蒂娅瞠目结舌，她没想到赵佩林居然会千叶剑圣的高阶神通，到底是谁教给他的？

剑圣本人还是……

“是她！”

“难怪……”

虞诗妃的身影浮现在主角小姐眼前。

“千叶从来都是有教无类，他的门徒遍布世界。”“罪人”走进教堂说，“不过法天象地依旧不是什么人，都拥有学习的资格。”

“小虞诗妃必定做了担保，千叶才会默许，可惜……”

他摇着头，凝望着月光下的十字架，凝望着少女完美的胴体。

“狂妄！”

教主抬起手，神王战矛凝滞在半空，暴虐的能量激荡在教堂中，大厅依旧回响着唱诗班圣洁的律音。

“区区宙斯，也敢亵渎我主？”

他徒手捏住战矛，轻轻用力，雷电碎裂满地。

赵佩林心惊。

“你以为这是死亡吗？”

“凡众！”

“这是伟大的降临，是崇高的礼赞，是人尊严的奇迹！”

教主狂热地诉说着：“她即将迎来重生，得享我主的福音，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圣哲先知，最伟大的‘弥赛亚’！”

“罪人”望着窗外的望月，于皎洁中窥见大夜。

错了！

他心中一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