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殿下。”

岁岁忙抬头去看，周月沉阔步朝她走来，汪莲也带着玛瑙下去了。他们俩也不是没有独处的时候，但从没像今晚这样不自在过。

不过也有可能是岁岁单方面的不自在。

她已经沐浴好了，头上的凤冠拆的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了一套修身的正红寝衣。上头都是汪莲绣的鸳鸯戏水，在这样的夜里多少露出几分暧昧了。

周月沉见小娘子脸白白净净的，心头一软，“饿吗？吃过面了吗？”

“嗯，那你呢？”她仰起脑袋，如水般清澈的眼底倒映着他伟岸的身姿。周月沉缓和了几息，忍住了没有马上欺负岁岁。

他一身的酒气，小娘子现在清清爽爽的，冲撞了她可是不好。

他们的大婚之夜他才不要留点遗憾和瑕疵呢！

新房内只有他们俩个人，他在耳房洗漱的动静岁岁听得一清二楚。婚前汪莲也跟她说了一些事情，嘱咐她殿下是太子，虽说爱重她，但岁岁也得有为人妻子的觉悟。

妻子侍奉丈夫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岁岁其实不喜欢这话，可如今做了人家正经娘子也少不得要听几句。再说了她也没打算当那些失去自我只知道侍候夫君的小娘子，偶尔给个甜枣也不过分吧！

揉揉通红的脸蛋，岁岁踮着脚也去了耳房。

周月沉泡在浴桶中闭目养神，身后传来小心且克制的脚步声，他故作没听见。他心中也好奇，小妻子到底在盘算什么？

周月沉上半截背裸露在外头，岁岁四处望望，在边上瞧见了巾子和澡豆子。先前她沐浴的时候婢女准备很多香味的澡豆，岁岁挑了一圈没有自己最爱的栀子花，只能退而求次用了白茉莉。

能被送进王府的东西不是普通的品质，这些都是南地上好的茉莉花晒干后添了上乘的药材制成的。用来洗澡后能使肌肤细腻顺滑，久久留香不散。

男人们没几个会喜欢这香气的，周月沉也是今夜吃多了酒脑子不如以往清明，顺手拿来就用了。现在热气一熏，这香气更加浓郁了。

“殿下，我给你擦背。”她哪里做的来这些事情，力气也没个准数，一会重一会轻，折腾的周月沉心里那团火烧的更厉害了。

“不用了。”他哑着声音拒绝。

岁岁还在纳闷呢！肯定是她手艺不佳，殿下才不要她侍候的。不过也没什么沮丧啦！反正她也做了，殿下不需要那就怨不得她了！回头汪莲姑姑可不能再说她了！

她愉快的将巾子一丢准备原路返回，手腕被人湿漉漉的捏住了。岁岁回头，男人已经站起来了，岁岁上下一打眼，小脸红的能烫熟了。她小幅度的挣扎了俩下，“殿下还是先沐浴吧！”

“我怕你着急了。既然来了，那就一块沐浴吧！”他顿了顿，没皮没脸的继续说：“反正这桶够大，两个人也坐的下！”

岁岁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好一句虎狼之词！

她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周月沉捉她就跟老鹰捉小鸡一样，被扔进浴桶里的那一刻岁岁嚎出，“我的衣服！”

这是汪莲熬了好些个夜里才做出来的，就是为了新婚夜好叫她美美的。

不就一件衣服，这算得了什么！周月沉掐着小娘子的腰沉沉的压过去，含糊不清的哄她，“明儿我就叫人给你做一柜子，保管你天天换都不带重样的！”

这一夜里的龙凤烛燃到天明，蜡油在案上堆积成一大团。

脑子昏昏沉沉，岁岁怎么也想不来了，她只记得自己的意识好像化作成了一摊热水，以及周月沉额间不断冒出的细密汗珠。

府中只有林漾一个长辈，也没那么多规矩，但岁岁还是早起了。她想带着周月沉去给林漾敬茶，也想再去给乔锦上一炷香。

周月沉全都应允了，他见岁岁起床的时候揉腰，便知道自己昨晚过分了。急忙贴过去，自己大掌按在她酸涩的腰上，“好受些没有？”

岁岁轻轻地点头，水眸眨眨，盛满了柔情蜜意。婢女是早早就侯在了外面，主子唤人了她们便捧着水盆、巾子等鱼贯而入。

这些婢女的规矩都做的极好，手脚稳当一点声音也都没发出，目光也都是垂下的，丝毫没有冒犯主子的意图。

岁岁梳洗之后由着婢女为她上妆打扮，她如今成婚了是个妇人了，婢女手法灵巧的给她挽了一个灵蛇髻，因为才成婚还是要喜庆一些，所以选了碧玺牡丹花簪和蝴蝶水晶步摇。那蝴蝶是由一整块粉色水晶雕成的，靠在牡丹花簪子边远远瞧着好似一只真的蝴蝶正落在一朵牡丹花上。

周月沉走过来要替她画眉，岁岁不大相信他，“殿下有经验？”

周月沉摇头，他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他哪来的经验。不过是极小的时候见过父皇给母后画眉，那会他就想到了，日后他有了娘子他也要如此。

他指间捏着螺子黛，每画一笔就要退后两步端详一下自己的手艺，若有觉得不满意了就要擦掉重画。本来时间是够用的，但被他这么一耽搁就来不及了。

第132章 烦人的小舅子

“好了。”他落下最后一笔，又看了两眼，终于觉得满意了。

岁岁扭过头去看镜子。真要说实话那这手艺可是比不得婢女的，但他态度认真，动作又轻柔，擦擦改改，倒也能见人。

岁岁心中甜滋滋的，主动挽住了他胳膊，“走吧！”

林漾寅时超过一点就起了，去了梅林练了一套剑又打了一套拳，通体舒畅了不少。可等他沐浴更衣早膳都用了都没见到那对小夫妻来敬茶，稍稍一想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在心里把某个不知分寸的臭小子骂了好几遍，就听见外头有人行礼的声音。这对小夫妻并肩而行到了跟前来。

两人给他敬了茶，林漾一人一个红封，这辈子都没这么满足过。岁又提出来要去给乔锦上香，林漾也应允了，”去吧！让你阿娘也高兴高兴！“

去了梅林以后岁岁的心情就失落了些许，周月沉看在眼里也跟着不好受。小娘子还是要笑着才好，她眉头一皱他就不痛快了。

“也不知道我阿爹阿娘现在怎么样了！成亲这样的大事也没能告诉他们，等回了昭都他们肯定要说我的。”岁岁主动提起宋家爹娘，又想起了宋柘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子。

周月沉是知道她是怕他担心才故意说的，他牵起岁岁的手，“我让九酝递了消息过去，宋柘应该这几日就能回来了。”

说起这个事情他也头疼的，这个小舅子天不怕地不怕，顶撞他这个太子也是没再怕的。若是叫宋柘知道他们已经成亲了，回来估计嗷嗷乱叫了。

“你往好的方面想，宋柘如今在军营里，说不准性子已经变好了。”岁岁安慰他。

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阁楼，她领着周月沉进去给乔锦上了香，周月沉也看了那幅画，“怪不得王妃夜不能寐，你同你阿娘的眼睛生的太像了。”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有时候我也会很好奇，我的亲生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惜她不在了。”她内心充满了遗憾。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周月沉牵着她在二楼走了一圈，目光被梳妆台上的一个手持镜吸引了。他走过去拿起来，“这也是你阿娘的东西？”

岁岁点头，凑上前来一起看着镜子，“爹说这个房间都是根据阿娘以前住的来布置的。梳妆台上的首饰还有衣柜里的衣服都是阿娘生前穿过戴过的，这镜子怎么了嘛？”

手持镜做的很精致，整个背面是青鸟，青鸟口中衔着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周月沉把镜子反过来，在尾段找到了一个眼熟的标致，“这枚镜子出自皇宫。”

皇宫有专门负责贵人首饰的珍宝司，为了防止宫中物品流落出去每一样首饰都会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标志，但只要仔细去找就能发现。

周月沉从小长在宫中如何能认错？

岁岁望过去，果真有个小记号。乔锦是西楚人，来到昭都以后也没有进过皇宫，如何会有珍宝司的东西？她想了一下，“会不会是爹爹送给娘的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俩个人赶紧带着镜子去找林漾，但因为过去了太多年林漾也记得不清楚了，“我确实送过你娘亲很多东西，至于有没有这个镜子，我是真的不确定了。”

男女之间定情之后本来就会互送小玩意的，林漾出身高贵，出手的也不会是凡品。乔锦投桃报李，就会常常下厨给他做好吃的。

但只要是林漾送的珠宝首饰她都很珍惜，也会拿出来戴，这枚镜子若说是林漾送的那也不足为奇。

林漾看周月沉神色不对，也紧张起来了，“这镜子有问题？”

“我再宫里见过这镜子，但我不记得是在哪里见的了。不过珍宝司的东西肯定都是记录在案的，等回了昭都细细的查一遍就是。”

镜子先留在了林漾那儿，两人返回新房，一路上岁岁都在想这件事，“你说阿娘会不会知道凶手呢？”

乔锦是个很聪慧的人，当初要不是韩芷用了手段她不会被迫离开林漾，但岁岁觉得乔锦手里肯定是查出了一些来。还有她阿爷！岁岁眼神一亮，“阿爷能在那种情况下保住宋家，带着阿爹阿娘远离昭都去青山镇避祸，我不信他不知道凶手是谁！”

岁岁阿爷不显山不漏水的，可能在陛下震怒要所有涉事人给皇后陪葬的局面下带着儿子儿媳逃命，这样的毅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周月沉想的却是更多。母后中毒以后父皇大怒，所有牵扯进去的人都被下了大狱，宋家也不例外，那么又是谁将宋家人捞出来并且让他们离开昭都的呢？

这个人手里一定有很大的权利，尤其是在陛下盛怒的情况下还敢顶风作案，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能摆平这件事。

全天底下能有这个本事的人不会有几个，首先张贵妃肯定是做不到的。周月沉突然停下了脚步，脑海里闪现过一张脸，他明明觉得不可能，可这一会又觉得十分可疑。

“怎么了？”岁岁也跟着停下来。

“岁岁，咱们得尽快回昭都。”他得赶紧回去将这桩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有预感母后的冤案很快就能查清了。

俩人远远地就瞧见院落外站了一个人，岁岁眯起眼睛，然后甩开周月沉小跑着奔过去，“阿柘！”她前一刻还念着呢现在人就回来了！

宋柘瞧着比之前黑了也瘦了，不过精神抖擞的，一看就是过得不错。他将阿姐抱起来狠狠的转了几个圈，惹的后面跟上的周月沉面色不佳，咳嗽几声权当提醒了。

“姐夫还是一样的小气！”宋柘不情不愿的把岁岁放下来，注意力又放在了自家阿姐身上，“阿姐昨日你成婚我没能赶回来，不过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当兵了以后是有月例银子的，宋柘全攒了下来，生怕不够还问几个兄弟了借了一点。他这点钱想买个好点的是不能够的，左挑右选为岁岁买了一个新镯子。

“当初阿爹给你买的，如今你成婚了，我也长大了是男子汗了，理应我给你买新的！”他把盒子放在岁岁手心上，没出息的红了眼，“阿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闯出一番天地来！等日后我出人头地了再给你买更多更贵的东西！”

岁岁又哭又笑，当初青山镇上那个狗憎猫嫌的少年终于明白了何为担当，他会逐渐长成自己期望那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家人都拢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细心照顾。

周月沉是真不想打断这两人姐弟情深，可老站在外面也不好看，于是又咳嗽一声，姐弟俩才抹抹眼睛大步往院子里走去了。

岁岁边走边说：“军营里伙食肯定不如阿姐做的，你想吃什么，阿姐今天定让你吃个痛快！”

“只要是阿姐做的我都爱吃！不过军营里的伙头是真不行，那菜炖的稀烂，我都咽不下去！”

徒留下周月沉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外面，他面无表情抬脚进去，心里想的等今日吃了饭一定要让百里照把宋柘拎走，最好是再别回来打扰他和岁岁！

小舅子就是天底下最烦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