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她表情怔愣，完全没想到这俩个字会从他嘴里说出来。曾几何时这俩个字一直是被期待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日后是要嫁给陈良的，也无数次的想过成亲的场景。

周月沉轻轻碰她，“你不愿意吗？”他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毕竟他和岁岁之间一直有误会，而且岁岁也一直很抗拒跟他回昭都。

也就这几日他改变了态度，岁岁才好一些。但他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甚至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殿下明白成亲的意思吗？”她到现在还是不太敢信周月沉会愿意给她太子妃的名分。就算她是林漾的女儿又如何？她的父母无媒无聘，她的身份也是见不得光的。周月沉如果要娶她为正妃那必然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也许也不会成功。

可世上的哪个女子不期盼那抹正红，能够风风光光的嫁给心仪的郎君，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岁岁摸摸他的脸，也不烫，再看看他的神情也不像是吃多了酒。周月沉紧紧握住她的一双手，“我从没有比这一刻更清醒了。岁岁，我是真心求娶。不是以大梁储君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男子的身份，想求娶他心爱的小娘子，想与她白头偕老。”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周月沉整颗心都吊起来了，岁岁红着眼睛点头，“殿下，我能不能再信你一次呢？”

她受过情爱给的伤，当时也曾痛不欲生，可也努力挥刀斩断远走他方。但是今天夜里她忽然就原谅了这一切，她应当再给自己和周月沉一个机会。

再赌一把。

周月沉将她整个抱到怀中，面贴面的挤在一起，此时此刻他的眼瞳里只有她。他素来重诺，一旦出口绝不会反悔。

“我周月沉对月起誓，今生今世，生生世世，绝不辜负宋星眠。”他怀揣至宝，眼里哪里还会再有其他人！他双手捧住岁岁的脸，轻轻的贴住她的唇。

唇齿间还有烈酒的辛辣，她却心甘情愿的沉溺在温柔的缠绵中。分开以后她靠在他怀中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周月沉已经开始在盘算了，“既然要成亲那就不能马虎，旁人有的我的小娘子也得有。”

可岁岁却觉得这桩婚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周月沉却不要她操心这些，“你只说愿不愿意嫁给我就是了，旁的事情我来弄。”

她低眉垂眼，也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周月沉却不想给她逃避的机会，“岁岁，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她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个明白，周月沉不依不饶，“若你不答应今夜咱们都不用睡了，就在这儿站一晚上……”

“你这就是逼我答应嘛！”岁岁急了，抬头瞪他。

可她模样娇俏，哪怕瞪人都别有一番风情。周月沉握住她的肩膀，低下头与她相抵，“岁岁，你还是害怕对不对？”

她沉默不语。怎么可能不害怕呢？现在在凉州没有旁人，她还能自我安慰，可是一旦回了昭都那就不一样了。

她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周月沉的父亲，而那不是旁人，那是大梁的帝王。如果陛下对她不满意，就是周月沉坚持，可她还是不能做他的正妻。

如果要做妾，她心里头也是不愿意的。

周月沉捏捏她好不容易才长起一点肉的脸颊，温声道：“你不用害怕，是我要娶你，任何人都无法阻拦。”

“可是陛下……”

“陛下也不能阻止我要娶你。”他跟她承诺，“我知道这桩事情不容易，但我不放弃，你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兴许是周月沉的目光太过热忱了，那种不能叫人忽视的毅力让她也产生了勇气，岁岁竟然真的答应了。周月沉开心的抱着她在院子里走了好几个来回，然后就命九酝去准备婚事。

不过做这桩事情以前他须得再得到一个人的同意。

林漾是岁岁的生身父亲，岁岁却开不了口喊他阿爹，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因此当周月沉提出要去见林漾的时候她拒绝了，周月沉也不勉强。

……

“我不同意。”林漾的表情异常的平静，甚至都不曾把目光从手中的书上挪开。

没想到会栽在自己舅舅这里，周月沉很不能理解。林漾哼了一声，“你想就这么简单的娶走我的女儿？阿沉，我看你是在白日做梦。”

倘若没有那些糟心的事情，岁岁如今的身份就是尊贵的王府郡主。她会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性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谨慎，她会是凉州最美的花，只要她愿意，她就能肆意绽放。

现在自然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认回岁岁的。但林漾亏欠这个女儿，不希望她委屈。况且岁岁之前遭受过的一切他也都知道，所以更加瞧不上周月沉了。

“你应该庆幸你是我亲外甥，换做其他男子此时已经被我打出去了。我林漾唯一的女儿，你就这么对她？阿沉，岁岁吃了很多苦头，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他虽没有养育过岁岁一天，可这是乔锦为他生下的孩子，那种源于血脉的深爱是不可抹去的。林漾只要一想到岁岁曾经怀着孩子艰难的四处漂泊，他就很想弄死周月沉。

第126章 与君一别

周月沉理亏，林漾也没打算饶过他，“等回了昭都你又准备怎么办？我如今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认回她，那么岁岁对外的身份就只是一个民间女子。奔者为妾，她是在同你无名无分的情况下诞下孩儿的，昭都的人会如何看她，你有想过吗？”

他们只会认定岁岁是那种为了权势不顾一切的卑贱女子。林漾想起了早逝的爱人，心头剧痛，当年乔锦在昭都也是被那些权贵各种欺压。

他如何舍得自己的女儿也再去遭受一遍！

“我会护着她……”

“你拿什么护着她？你手中是有几分势力，不过自保而已，昭都对你虎视眈眈的人可不少，届时你都自身难保了，如何还能将她护住？”林漾面有怒色，连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对于这个姐姐留下的唯一孩子他一直心存怜惜，也明白周月沉这些年的耿耿于怀，但事关他的女儿，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周月沉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自己舅舅如此反对这门婚事。但他也不会放弃，他对岁岁真心一片，就算有人反对，他也一定要娶她委屈。

“岁岁心中一直不安，我也知道她为何不安。当日在浔州她便觉得自己出身卑微，也怕我日后变心，她不敢面对那样的局面所以宁可一个人远走。我当时并不认清自己的内心，甚至还觉得她不识好歹，可哪一个小娘子愿意给人做妾呢！”

这是周月沉最后悔的一点。他自以为是过了头，还觉得那是对岁岁的恩典，以至于将她越推越远。林漾听了心头怒火更盛，他堂堂北辰王的独女要去给人做妾，他都受不了，更别说岁岁当时的心情了！

婚事在林漾这里碰壁，周月沉也不气馁，总归让九酝先去准备起来。而眼下还有一桩事情比较重要，那就是送走昱耀。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苏宜陪着岁岁一路将昱耀送出了城。岁岁还想再送一截路，但昱耀却拒绝了，“就到这里吧！再走下去我怕我忍不住要跟你回去了。”

留在岁岁身边做一个店小二过最安稳的日子，这是昱耀曾经希望的事情。可他也有自己的使命，他不能够一辈子都逃避，他总要去面对那些残忍的过往。

未来的路谁也不知道如何，也许今日一别就再也没有相见的那一刻了。岁岁心中也有浓浓的不舍，她更担心的还是昱耀的安全。

“如果找不到你的家乡就回来吧！”岁岁都怕他年纪轻轻的轻易就丧了性命，她一再叮嘱昱耀不可意气用事。

苏宜都听得烦了，“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一闯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你自己机灵点，万万不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昱耀全记下了，他曾对这个世道丧失了所有的信心，是岁岁救了他，因此在他心中岁岁也是最重要的人了。他知道周月沉厉害，但他更怕岁岁日后要受委屈。

“阿姐，若你受了委屈，只要你开口，天涯海角我都会回来救你。”

跟在最后面的周月沉脸都黑了，他本来不打算让岁岁出来送这小子的。按照他的脾性饶了昱耀一命已经实属难得了，可是岁岁坚持，他又不愿意让她单独来送人，只能一块跟着出来了。

等送走了昱耀后苏宜朝后努努嘴，岁岁明了，她朝周月沉走去。她人娇小，迈的步子也不大，周月沉还不满意，“送他倒是很积极，走到我跟前就这么不乐意？”

听听，那语气里的怨都要溢出来了。苏宜忍不住大笑，九酝赶紧招呼人往前走，把空间留给这一对小别扭。

岁岁主动攀起他的胳膊，“今日天气不错，殿下陪我走走？”

说周月沉的唇角弯弯，拉下她的手改为十指紧扣，“不担心儿子了？”简简虽然好带，但着实粘人。尤其是爱粘着岁岁，若是一直见不到他就把小嘴一瘪，也不放肆大哭，就一双眼里蓄着泪水，可把人心疼坏了。

周月沉现在正是最稀罕儿子的时候，他舍不得小崽子哭。岁岁却早就熟知了简简的个性，哭一会后拿个小玩意给他，他也能自己玩玩乐乐许久。

等回去了再抱起来哄一哄，就什么事也没了。

目前这阶段，简简他阿爹才是更需要哄的那一个。他愿意放昱耀一条生路，这不是他慈悲，岁岁知道这是周月沉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肯让步的。

周月沉是来过凉州的，但像这样不带有目的的瞎逛还是头一回。以他挑剔的目光来看这些摊贩的东西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但是岁岁以前困在青山镇，见识有限，她见了什么都觉得稀奇。

“虽然来了凉州有段时间了，但我也没好好逛过这里。每次来都是为了买菜、买香料，匆匆忙忙的也来不及去看别的。”而且她手头的银钱也没多到可以随意挥霍，养孩子也要花不少钱呢！

周月沉捏捏她的小手，“日后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

“殿下这话说的好似我是为了你的钱财一样。”她娇嗔，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摊子上。

那上面摆的都是一些从关外收来的首饰，瞧着不如大梁的饰品精致，但也有一番异族的趣味。岁岁拾起一根簪子，“这个好看吗？”

这些簪子大多都是用一些纯度一般的宝石做的，但做工不够精巧，搁在其他宝石不多的地方兴趣还能卖出几个钱。但在凉州却很不值得一提了，岁岁拿的那一根是嵌了一颗红豆大小的墨绿宝石，那石头纯度不够，一眼就能瞧出瑕疵。

周月沉觉得这簪子是配不上她的，他在摊子上来回看，最终锁定了一根石榴红的。摊主笑呵呵，“郎君好眼力，这根可是我摊子上最好的一根！您瞧这红宝石，是不是晶莹剔透的？这小娘子如此肤白貌美，戴了这簪子定然越发美貌动手。”

岁岁也望过去，那簪子是银的，最顶端用一枚红宝石整个雕琢出了一朵潋滟的石榴花来。这一根的做工要比其他的好多了，价格也比其他的贵一倍。

周月沉替她将簪子轻轻的插进头发里，岁岁也看不见只能偏着脑袋问他好不好看。她惯来只做素雅装扮，像这样浓烈颜色的首饰少之又少，乌黑的发，浓烈的红，在阳光底下流转出漂亮耀眼的光彩来。

岁岁巧笑倩兮，眉眼弯弯，连带着整个摊子都明亮起来。周月沉抿着唇，忽然就很想把她藏起来，这样的美丽合该只有他一个人欣赏才是。

岁岁是他的珍宝。

“好看。”周月沉心甘情愿的掏了二十两银子买下了这根簪子。

岁岁心情都明朗了不少，一路上问了好几遍好不好看，周月沉不厌其烦的说好看。岁岁走路也不老实，蹦蹦跳跳的四处张望，周月沉满眼都是宠溺，如果岁岁没有经历这一切恐怕现在就该是这样活泼明媚的模样。

远处还有一个摊子是卖糕点的，岁岁对食物一向敏感，她拉着周月沉往前奔，“玛瑙最近在研究新点心，咱们去看看，说不准回去还能给她一些灵感。”

摊主一看模样就知道是个混血，眼瞳泛着浅浅的灰蓝，他笑的腼腆，“这都是自家婆娘做的点心，两位可以尝一尝。”

装点心的篮子干干净净，上头盖着的布也是清清爽爽的，岁岁掀开一角发现这些点心还真不是常见的。她指着一个红色的问，“这个是什么？”

“是我阿娘家乡的一种点心，用了当地才有的果子汁液做的，您尝一尝。“摊主用油纸包着给了岁岁一块小的。

她咬下一口，并不甜腻，还有一种特别的酸甜。她又吃了几口，觉得还不错，就喂到周月沉嘴边，“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