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萍见王梦婷有些惊讶，便笑说：“其实，这欠款……”

说了半截，却是欲言又止。

王梦婷瞅着周围的人众多，便笑说：“吴会计，刘会计，带我到会计室吧，我再听你们汇报！”

“是，王姑娘。”吴秋萍、刘小红齐声答应，带着王梦婷来到三楼会计室。

三人一进门，吴秋萍便把会计室的门关上，并把窗帘也拉上，开了电灯，请王梦婷坐到沙发上，然后开始汇报财务情况：

“王姑娘，不瞒你说，黄德良在鄂东大码头搞经理的时候，一直插手财务室工作，很多手续并没有完全按照国家财务制度来执行。比如说，进货款和销货款都是先打到他的私人账户上，然后，他拿着进货销货凭证来财务室冲账，至于那些货款和欠款，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监督……”

“有这种事情？那童总不管么？”王梦婷问道。

“童总接手鄂东大码头是后来的事情了，他倒是不管财务这一块，我们才能按照正规财务手续记账。因为前面的账太烂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处理，只好这么拖着，总希望有一个明白人来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拖到最后，可能要出大问题的。”

“会出什么大问题呢？”

“这就难说了，首先是那些欠账无法收回，其次，税务这一关也很难过。”

“哦，我听说欠债有追债时间限制的，对吧？”

“嗯。一般来说，欠账三年不去要账，人家就会赖账的，你想打官司，也打不赢，过了诉讼时效。”

“那为何不去要账呢？你跟黄德良讲过没有？”

“当然讲过呀，还不止一次。”

“他没派人去要账？”

“那就不晓得了，总之，我跟他说的时候，他总是说他知道这件事情，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下次，我再问他的时候，他依然是这么一个态度，直到他离开鄂东大码头，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那你跟童总讲过没有？”

“讲过呀。”

“童总怎么说？”

“他让我们去要，因为这些事情他不了解，他也没办法处理。所以，我们也只好自己打电话给那些欠账的公司，没想到……”

“什么情况？”

吴秋萍四下里看着，财务室里除了王梦婷、刘小红，还有她，再没有别的人了，这才压低声音说：“不瞒王姑娘说，这其中可能有隐情！”

“什么隐情，直说无妨！”

“恐怕有些钱黄德良自己收完了，有些钱黄德良打折收了，还有一些可能没收，因此，这里面的账是烂的，无从做起。”

“有这种事情？那他不是犯罪么？这应当是什么罪名？”

“如果坐实了，贪污罪和挪用公款罪都可能涉及。”

“无论是贪污罪还是挪用公款罪，都是要坐牢的，对吧？”

“当然。按照他犯罪的数额的话，达到巨大没有问题，至少要坐十年以上。”

“法律讲究证据，那怎么样才能坐实他贪污，或者挪用公款的证据呢？”

“这就看王姑娘的了……”

听到这话，王梦婷一愣：“看我怎地？”

吴秋萍笑道：“我把有问题的账目都给王姑娘理出来了，如果王姑娘从对方公司拿到付款证据，而我们公司却没有收到这些款项，那么这些款项岂不是黄德良中饱私囊了么？”

王梦婷思索一下，摇摇头：“吴会计，你仔细说明一下我应当怎么去做？”

吴秋萍笑说：“王姑娘，你那么冰雪聪明的一个姑娘，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我再说第二遍么？”

话虽这么说，吴秋萍还是解释说，“王姑娘，咱们干码头的，其实就是一个商业行为，左手托右手，赚取中间差价。”

“对呀，咱们做码头的，不就是一个赚取差价的中间商么？”王梦婷不解地问。

吴秋萍笑说：“王姑娘，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黄德良搞经理时，为了赚取更多的差价，往往用现金将货物购置进来，然后再通过码头卖出去。这样比起只赚取运输费用那种模式来说，看上去利润要高一些，但风险也要大一些。进出的货款要多一些，他从中就好做手脚了。”

“哦，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先从商家A那里进货，然后卖给商家C，这其中货物价值不一样，差价就是咱们的毛利润，对吧？”

“对头。”

“然后，他有可能从商家C那里把货款拿回来了，但并没有支付给商家A，也有可能只支付了一部分给商家A，对吧？”

“对头，还远不止这些。他不通过财务室从商家C那里拿货款，也不通过财务室向商家A支付货款，架空了财务室，破坏了公司的财务制度，其危害是相当大的。咱们财务室对进出货物的价格以及费用等没有监控权利，无从计算公司利润，以及支付费用。”

“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弄的么？”

“是撒。进货价格由他掌握，出货价格由他掌握，运输费用亦由他掌握，然后，他拿着一些报销凭证让我们记账就行了，一切程序都在他一个人的掌控之中。”

“他都这么霸道，为何你们原来不跟我讲呢？”

“王姑娘，我要是跟你讲了，你能把他怎么着？他是你爸爸请来的职业经理人，你爸爸都对他无可奈何，你一个在大学读书的小姑娘，还能拿他怎么地？”

“对呀，你们说的也是实情，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的确没有想到会来管码头上的事情，只要自己的口袋里有钱花就行了。”

王梦婷觉得错怪吴秋萍了，职业经理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弄不好，还会敲掉她们的饭碗。她们能讲出这样一些内幕出来，说明她们没有与黄德良同流合污，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王姑娘，我听说黄德良要以一元钱的价格购买这鄂东大码头，对吧？”吴秋萍瞅着王梦婷，低声问道。

“对呀，他是做梦娶媳妇儿，净想好事儿。偌大的一个鄂东大码头，岂是一元钱能购买到的！”王梦婷不以为然地说。

“王梦婷，我在想，黄德良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是仗着他对鄂东大码头财务状况做出的判断，他以为鄂东大码头早已负债累累，资不抵债了。你们拿在手里，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甚至是背上巨额债务，难以翻身。”

“对呀，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有一种方法想让鄂东大码头垮掉，我却有一千种方法让鄂东大码头起死回生！”

“你真了不起！年纪轻轻，才出学堂门，见识就这么高！黄德良应当不是你的对手！”

吴秋萍不失时机地夸赞着王梦婷。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刘小红此时亦笑道：“王姑娘到底是省城985大学的高材生，这见识就是不一样，令人钦佩！”

王梦婷谦逊地笑道：“哪里哪里，以后还要向两位请教的地方多着哩。”

吴秋萍和刘小红一齐说道：“如果王姑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挺好！”

王梦婷很爽快地便答应了，掏出刚才吴秋萍给她的那几张A4纸，与二人认真地研究了一番。

直到楼下汽车喇叭响，她方想起童光华和刘明丽还在楼下小汽车里等着她，这才与吴刘二人告辞，跑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