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因为步云霓被火烧伤，在颍州老宅又养了一个月，待到她的伤好一些，不再日日疼痛，这才启程上路。

不过等到那时，她也错过了宫里的赏春宴，没有成功在几位皇子面前露脸。

因此，她很无奈错过了“好亲事”。

但前世的步云霓还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当时她也不过才十六岁，嫁人对她来说还太早，所以她自己是不觉得遗憾的。

不过永康十九年四月的赏春宴，步云歌凭借一首叹海棠博得了满堂彩，成功成为了玉京的才女。

思及此，步云霓便趁着晚食的时候，问春袖如何归京。

前世的回城事宜都是李婆子操持，因为她受了伤，路途迟缓，坐马车一路颠簸了半个月才回到玉京。

但从颍州到玉京，最舒服却是走水路。

天运河贯通南北，颍州这里有一个大码头，从码头租赁船舱，快船三日就能到达玉京。

若是路途中还要赏景游玩，那五日也能到。

对于不晕船的人来说，坐船自然比马车要舒服得多，但当时步云霓右肩上的烧伤并未愈合，大夫也说最好不要受冷受潮，这才选了马车。

春袖听到她问，便一板一眼回答：“二小姐，为了早些回京，奴婢已经让人买了明日的船券，咱们坐船回京。”

步云霓勾唇笑了。

她只得十六岁，虽是绝色姿容，但面容还是带有几分孩子气，弯起眼睛笑的时候，通身上下都有着稚气，很容易让人喜欢。

“这样啊，那是快船还是慢船？”

春袖见她带着笑的眉眼，再度心软了。

“二小姐想要什么船？”

步云霓眨了眨眼睛，她羞涩低下头，小声说：“慢船可行？我想玩一玩？”

她从未出过远门，被送来颍州老宅给姑奶奶侍疾，是她走的最远的路了。

但来时姑奶奶重病，众人自然无暇游玩，到了颍州没多久，姑奶奶就病逝了，步云霓要守孝，自然也不能出去游玩。

换句话说，步云霓这一趟颍州之行，只得了个永安伯府不会宣扬的孝名，除此之外任何好处都没有。

更何况前世她还带了一身伤病回去。

这一次，步云霓却不想老老实实回家了。

春袖见她扭捏半天，也只说了想坐慢船，想到她刚受了惊吓，难得有些心软。

“慢船也好，不过晚上两日，不打紧。”

步云霓猛地抬起头，一把握住了春袖的手：“春袖姐姐，你真好。”

春袖忙抽回手，眼神有些躲闪：“二小姐，唤奴婢春袖便可。”

订好了明日的行程，步云霓便放了心，她领着清禾回了临时住的厢房，又问她：“红穗呢？”

红穗说是她的大丫鬟，实际上没伺候她多少，整日里都跟在顾妈妈身边，几乎都成了顾妈妈的跟班。

清禾便道：“红穗在帮顾妈妈收拾行李。”

步云霓也没让清禾叫她回来，只领着清禾打开了自己的小箱笼：“这是我手里的月银？”

作为府中的二小姐，她每月的月银是五两银子，不过柳姨娘管她很严，说她年纪小不能拿着那么多银钱，故而那五两只给她一两。

这一两还大多都被顾妈妈捏着，她想买些东西，轻易要不到钱，总得恳求顾妈妈，十次里才能有三次能成事。

想到这里，步云霓的脸又冷了几分。

这些人，就是这么拿捏她，从小就不给她好脸色，让她扭扭捏捏，期期艾艾长大了。

要不是后来遇到那么多难事，要不是最后几乎都要活不下去，要不是姨婆细心教导她，她如何会明白这一切都是错的？

想到姨婆，步云霓的眼神坚定起来。

清禾没看到她的眼神，便道：“小姐，这里面都是夫人赏赐的什物，顾妈妈说这是夫人对小姐的慈爱，让小姐自己拿着。”

步云霓冷笑出声。

“她这是不敢拿。”

清禾愣住了：“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步云霓便道：“母亲出身上官氏，手里的东西皆是皇庄所出，她赏赐下来的东西，也都是有上官氏的刻印，顾妈妈若是拿走变卖，你说最后追究起来，她能有好？”

清禾愣住了。

不为步云霓这句话，只为步云霓此刻的眼神。

小姐从小爱笑，她是个心思单纯，善良可爱的少女，平日里她总是柔柔弱弱，声音也不大，说起话来都很和善。

这是第一次，清禾从她眼睛里看到冰冷的恨意。

清禾有些慌了，但她没有大声喊叫，只小声问：“小姐，你怎么了？”

步云霓猛地闭上眼睛。

她要为以后筹谋，就不能瞒着清禾，清禾是她最忠心的左右手，她得收拢更多人手在身边，行事才更便捷。

心底深处，她也不想瞒着清禾。

步云霓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清禾，她偏过头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清禾瞪大了眼睛。

“顾妈妈竟想害小姐？”

步云霓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道：“我听到她同李婆子说话，晚上才警醒没睡着，没想到她这么狠心，竟然连李婆子都害死了。”

步云霓说得含糊，把这一场火灾栽赃到了顾妈妈身上。

清禾不会怀疑她，她说什么清禾都信。

果然，清禾瞪大了眼睛，使劲捂住了嘴巴，然后凑上前来，同她头碰着头，小声嘀咕。

“那怎么办？红穗……红穗是否也跟顾妈妈一条心？”

步云霓眼眸里闪过一丝赞赏。

清禾真是聪慧，红穗整日跟在顾妈妈身边，清禾如何能看不出来？

“我不知，但我们都要防着，”步云霓垂下眼眸，道，“我的月银大多都是在姨娘手里，剩下的被顾妈妈捏着，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方便。”

步云霓看向清禾：“这一路回京，坐船要五日，我们好好看，好好学，总能学到安身立命的本领。”

“以后，就不怕旁人的暗害了。”

清禾看着步云霓，突然流出泪来。

她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何那么伤心，但看着这样的步云霓，她就是想要替小姐流泪。

她没说什么让小姐告诉柳姨娘的话，她只是握住步云霓的手，坚定地看向她。

“小姐，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