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二三事（二）

入天璇圣宗的第四年。

竹院内，柳扶苏抱着一把剑站在荷花池旁，今日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裳，眼神追逐着树下为她演示剑诀的白影，她时不时跟着舞动几下，像一只树间的小黄鹂，俏丽极了。

阳光透过头顶的桃花树冠，被分割成数条不规则的小光柱，树下，江清辞白皙又修长的手中，握着他随意折的一小截桃花枝。

花枝横扫，尾势凌厉，似要将空中的光柱斩断，随着花枝舞动，几片桃花瓣在褐色的枝桠上掉落。

有的人拿着上好的宝剑，却空有剑锋，毫无剑魂。

有的人随手折一花枝，亦可成就剑气，剑势浩然。

江清辞作了个收势的动作，一套剑法演示结束。

江清辞将花枝放在石桌上，那双轮廓微微上挑的眼看向柳扶苏，示意她来一遍。

柳扶苏认真的点点头，她拔剑出鞘，不多时院子中便只剩不轻不重地破风声。

一套上品剑法，被她故意做错了几个动作。

果不其然，在她收剑回鞘时，江清辞的声音也响起，无喜无悲，他音色平淡道：“错了。”

柳扶苏乖乖由着江清辞指正，他拿着花枝轻点、摆弄着柳扶苏的四肢，将错误的动作一一纠正。

在需单屈一只腿下蹲时，柳扶苏突然重心不稳，向前跌去。

天公作美，突然一阵暖风急促吹过，桃花簌簌地落下，随着柳扶苏一齐与江清辞撞了满怀。

漫天粉色花雨中，柳扶苏仰起的眸子里，有粉色的花、绿色的树桠、蓝色的天空，还有乌发、白肤、红唇的人。

柳扶苏弯起眸子，眼中的一切随着波光晃动，她声音清脆道，“多谢师父。”

柳扶苏的声音遮过了他自觉异常的心跳声，江清辞的手指微僵，他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逃避似地去看池中的游鱼。

而这一幕落在柳扶苏眼中，便成了他的不解风情。

柳扶苏心中叹道可惜，装作无事一般，站起来了身。

两人一时间离得近极了，她浅浅的呼吸，似乎洒在他的脖颈处，痒痒的。

江清辞有些僵地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他突然想再看看那双眼睛，那双有这个绚烂的世界，却只专注他的眼睛。

江清辞本能的顺着心中所想，他移眸看向柳扶苏，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异常的心跳，似乎又快了几分。

江清辞喉结滚动，不知所谓，只能淡淡道，“无事。”

其实他的动心，远比柳扶苏和他自己想得还要早。

“如此，再来一次…”

“此次多加小心，切勿再跌倒。”

— — —

结丹礼物篇（三）

柳扶苏已入紫琼池闭关，准备结丹。

江清辞看着寂静的院落，突然懂得了柳扶苏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届时不要想她。

只是，太清玉殿中处处有她的身影和痕迹，如何能不想？

江清辞压住于他而言陌生至极的情绪，他摆好棋盘，刚要唤她，这才想起来，她不在。

江请辞淡淡摇了摇头，心中道了一声，愚钝。

他便如曾经多少个日夜一样，独身执棋，才落了几子，骨感又修长的手刚捻起一颗白玉棋子，旋即又松开手，任其落回棋盒内，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自然也听见了棋子相碰撞的脆洌声响，只是，江清辞面露一点茫然，他的胸口似乎更闷了些。

行也不适、坐也不适，读书亦读不进去。

江清辞想，他要找一些事做。

做些什么呢？

那便想一想，待她结丹出关时，送她什么结丹礼物好罢。

江清辞唇角微扬，入口的茶水也不再寡淡无味。

那股萦绕在心头、陌生至极的情绪似乎也淡了一点。

江清辞想，果然是要找一些事做。

于是，在柳扶苏闭关的第一天，江清辞便开始想属于她的结丹礼物。

跃然脑海的第一想法，就是簪子。

云华彼时送她的簪子，她似乎很喜欢…如果他送的话，她是会更喜欢，还是不喜欢…

江清辞长睫微颤，随后微微锁眉，为何要与他人学。

江清辞这时还不知，这是那一点占有欲在作祟。

于是他很快就将此想法压了下去，第二个想法随之诞生。

她还未有一件像样的法器。

此刻昏庸至极的江清辞早就忘了，他给过柳扶苏多少件强大的器物。

连上品的宝剑，都有了三把，随便放在一个小宗门，都可当作镇山之宝了。

江清辞思索了一会，既然要送，那自然是要最好的。

有传言说，器神松哲打造的最后一件仙器，是一把伞。

江清辞眸里多了些笑意，她想来应会喜欢。

只是，不知最终到底能否寻到、寻到的又到底是什么器物。

这些都未有定数。

不如早做打算，提前准备好另一份礼物，以免扫了她的兴致。

聪慧如江清辞，怎么会想不到提前独自去看一看、寻一寻器神在魔界故居中，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件仙器。

只是，他的确很想送她簪子，那点占有欲终究还是让他顺从了本心。

江清辞在私库中，挑挑选选，最终挑了一块紫晶神玉，准备将其当作雕刻簪子的原料。

紫晶神玉，单看名字中占得这一个神字便知不凡，连不少的古之飞升者，都会将其当作炼制本命法宝的原材料之一。

除了珍贵稀缺，是难得的炼器原料外，此物还有两个看起来最没用的优点。

颜色漂亮、有温养身体的作用。

恰好，江清辞看中的便就是这两点。

若是被他人知道江清辞的想法，少不得又要哭天喊地道，暴殄天物！

在柳扶苏没回来的时候，江清辞便用竹刀，以灵气注入其中，细细雕琢玉簪。

唯有此时，离别的愁绪才会消散，他的心中安宁至极，连轮廓冷清的眉眼亦是无比温和。

只可惜最后簪品虽然已成，但柳扶苏不问，他便不提，阴差阳错之下，亲手雕刻的玉簪，终究未能送出去。

以至于细数后来种种，难免多了许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