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到离念卧房送热水，阴沉着脸被离念看了出来。

“怎么了？大早上就不高兴？”离念奇怪的问，她很少见到流萤有不开心的时候。

“没事，”流萤没精打采地说，“一会儿早饭就好了，姐姐先洗漱吧，待会儿我将饭食拿进屋来，外边太冷了，就别出去了。”

“嗯，好。”离念顺从的应道，流萤反常的样子让她摸不着头脑。

返回厨房的时候游衡已经离开了，灶台上放着一个蓝布包着的物什，流萤打开来看，是一只发簪。

他没有钱买贵重的，这只是一支普通的木质发簪，但却是他买的第一件女子的物品，送给喜欢的第一位姑娘。

流萤没有细看，抬手扔进燃烧的灶台底下。这样的心思她不敢动，也不能动。

就算流萤再没有女儿心思，这时候她也明白了游衡心中所想。

可她和游衡不是一路人。

……

黄怀岩的宅子跟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就是普通的宅子，没有镶金嵌玉，也没有金线加身。黄宅的下人也没有满身金光闪闪，甚至庭院中连个像样的景观也没有，用两个字形容就是“凋敝”。

离念看着这平平无奇的园子，心中更加忐忑，不知道黄怀岩唱的是哪一出。

流萤心里不满黄怀岩的傲慢，明明是他请离念来的，竟然没有出来迎接。在这破院子里七拐八拐的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实在是让人气不过。偏偏离念不急不躁的跟在杨贺之身后，任他在前面引路，一句话也不说。

流萤看看离念，离念察觉到她的目光，向她微微一笑，示意她耐着性子不要着急。

已经转过两进院子了，流萤心想这回该到了吧，谁知这院子别有洞天。

两进院子之后才算真正的进入了黄宅，果然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即使是在寒冬，树木枝叶凋落，干枯的树枝与假山仍能与水瀑游廊相谐，形成一幅水墨丹青。

在刚进门处就听到隐隐的弦乐之声，这才像是黄怀岩的手笔！

两旁列站的小厮都穿着一样的蓝色布衫，浆洗的干干净净，熨的也平整，看上去就像是新衣一般。

离念看着一个个打扮的仙女儿一样的侍女，身条样貌俱是不俗，言谈举止也与一般的侍女不同，就连她自己也做不到这样落落大方。

离念心头疑云不散，刚进门时看到的那幅景象让她以为黄怀岩把真正的宅院藏起来了，给她看一个萧然的黄宅哭哭穷。这回又看到黄怀岩真正的府宅呈现在眼前，她不得不在脑袋里转个弯去想，是她想的太多了，黄怀岩根本就没有打算瞒她？或者他就是想让离念看看他平时是如何的？还是说上官玉林也猜错了，他只是请她吃饭而已，并没有要试探沐阳下落的意思？

一个身材肥胖，满脸堆笑的人向着她迎过来，伴随着爽朗的笑声拱手道：“李姑娘，大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

“不敢，黄阁主，青儿是晚辈，又是后学，岂敢劳烦黄阁主亲迎啊！”

离念也还礼道，其实心中想的是：黄怀岩真敢说啊，这还叫寒舍？比起公主府只赢不输！这个黄怀岩，名不虚传，今日一定要谨慎小心，像这样等级的老江湖，以前直接接触的并不多。

整个环节都不是离念擅长的，一些礼节上的客套话，黄怀岩说一句，她便跟一句。只要不涉及沐阳的话题都不会让她提起防备心。

与其说黄怀岩是在宴请她，不如说是请她来观看歌舞，整个谈话过程，起码有一多半的时间，黄怀岩的目光都在一众舞女身上游走，看的她实在尴尬。

不多时，从门口滑进来一个小厮，之所以说他是滑进来的，是因为他进来的速度既快又稳，与扭动腰肢的舞女擦身而过丝毫没有违和感。

待他低眉束手立在黄怀岩身后时，黄怀岩看向离念，笑呵呵的说：“李姑娘，贱内想见一见李姑娘，能否冒昧的请姑娘移步启翠阁？姑娘有所不知，贱内年轻时曾经是庄主的近侍，如今离开岐州已有二十余年了。”

“自然，我听说黄夫人平日不爱抛头露面，能在府中一见是青儿荣幸。”离念说着从席上站起身来。

她又不爱歌舞美人，跟黄怀岩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没有正事，只有尴尬。此时能从尴尬中抽身，她恨不得立刻就出去透透气。

她们在小厮的带领下走出暖阁，临近出门时离念瞟了一眼黄怀岩，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旋转的倩影，只怕早已神迷。

酒色财气，果然是人人都难过的四大关！

原以为司烟的启翠阁会跟黄怀岩的宅子一样，琉璃点缀，金石相映，没想到这里非常朴素，让人觉得好像不是在一个庭院里而是毫无瓜葛的两家人。

黄怀岩说司烟离开沐阳已经二十余年了，想来司烟也不会是妙龄女子。可眼前的人看上去皮肤紧致，发丝乌黑，腰肢仍旧纤细，绝不像半老之人。若是让离念去叫，也只能叫声姐姐。

司烟一见到她就摒退了阁中的侍女，不许房间有其他人。

“黄夫人，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我随意带了一件小礼物送给夫人。”

离念进门看到司烟时就暗暗觉得不妙，金凤钗太张扬，而司烟满头也不见几颗珠翠，看来她并不喜欢戴花里胡哨的首饰。

离念示意流萤奉上礼物，司烟接在手里看也没看就顺手放在桌子上，拉着离念的手，甚是亲热的说：“您别叫我夫人，叫我司烟就好。您是主子，我是仆，该我叫您夫人。”

离念没料到她有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跟沐阳还没有成婚……”

言下之意是目前被称为“夫人”还不合适。

司烟摇摇头，脸上喜忧参半，说：“既然是庄主认定的人，就是我的主子，早晚都是。”

司烟的性子倒是沉稳，想必也是个温柔的妻子。

离念想起进门时见到的侍女们，估计都是司烟调教出来的，相比于那些侍女，司烟更加大气端庄，说起话来不疾不徐，还能知书达理。

像司烟这样的人品容貌，黄怀岩竟然不知珍惜，贪恋外面的莺莺燕燕，实在是令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