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一愣，抬头对上这样一双澄澈的双眸。眼前破镜拼凑似的女子，比她想的要坚强多了，突如其来的坦然也让人心疼。

登时，茯苓心里一软，理过怀瑾凌乱的发丝，取下那一只镶着皎洁东珠的发钗，为她绾发。

“我虽不知你是如何爱上的陛下。但，我能看得出，你是真心。”

怀瑾浅浅苦笑一声，无力的靠在囚车的角落里，没有言语。她从不对人虚情假意，若是对一人真心，便是不惧任何人看出。

茯苓一叹，看向手里的银钗。

“这发钗真是好看，悠悠而立的东珠，也煞是孤独。”

亭亭绝世宝，孤坐银钗头。

博一眼痴痴看，断一生遥遥望。

——

傍晚。

篷布覆盖之下的囚车有些闷热，茯苓打开水袋，递给了一言不发的怀瑾。

怀瑾攥着衣物靠在囚车边上，如壁的肌肤浮现滴滴温润的汗滴，眼神空洞的看向热心的茯苓。

她见怀瑾没有接过水袋，才想起怀瑾还未穿好衣物，责怪着自己粗心，竟被这暑气蒸的事也做不好。

她缓缓挪到怀瑾身前，悉心为行动不便的怀瑾穿上了乌摆。

顺道帮她手脚腕，镣铐烫红的伤口处涂抹了药物。

怀瑾起初觉着有些别扭，想要拒绝。却没能说的上一句话，就已经被茯苓安排的妥当了。

在茯苓的照料下，怀瑾露出了被伤痕绝望掩盖的内心，望着囚车外的景色，伸手抚着微风。

心思细腻茯苓见此，取下了遮挡在囚车上的篷布，让林间微风吹着怀瑾，许是能消些暑气，散去一些忧愁。

考虑到怀瑾喉咙受伤，不便吃些干粮，午时特意煮了一锅黍米粥。想着她手脚无力，这时便一勺一勺的喂给了她。

怀瑾看着茯苓，那怜惜她的模样，轻声道谢。

茯苓微微一笑，“女子本不易，乱世更要互相扶持。”

清风过，雪白的鸟儿停留在了囚车上。

怀瑾抬头望着这样一只生的貌美的鸟儿。清澈的蓝色眼睛，真是好看，像是昼锦为它添的色。

要是同心佩在，能与他说说话就好了，他一定会很耐心的听她诉说。

茯苓顺着怀瑾的目光看去，“白色的鸟儿，在鸟儿的世界里，貌似颜色越醒目，就越是好看。”

怀瑾嘴角泛起一丝丝惆怅的笑意，一瞬即逝。

“可它的眼睛，很干净。让人很舒服。像······”她垂下双眸，掩盖悲伤，用只她一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他。”

——

两天前。

跟随东部使者前往东部的细辛，夜晚在驿站之中歇息。

闲来无事时，想起怀瑾与他说的那些经历 ，颇为好奇的想要为怀瑾算上一卦。

才刚一捻起手指，脚下显出一道闪着金光的阵眼。细辛在古籍里见过，这是万里一瞬三息阵，与上次在西京别院见到的无二 。

细辛向后退了几步，他猜到怀瑾所言非假，那么他所见到的仙君，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他立直了身子，一派恭敬学子模样。

“见过仙君。”

昼锦微蹙着眉头，侧身对着细辛，低眸轻瞥，那双如青天般纯净幽蓝的双眸透着不悦与鄙夷。

“天机奥妙，不是你这等凡人能探的。若想多活几年，劝你别用那三教九流的招数，去窥视月白的身世经历。”

“多谢仙君提醒，不过，仙君为她做的那些······”

细辛话未说完，即刻被昼锦打断了，语气之间，尽是从未在他面上显露过的冷冽。

“本君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今日这话你听不听的进去，那是你的事。如是本君与月白的事，有第四个人知晓，结果你知道。”

细辛勾了勾嘴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答应了子南怀，仙君不来，我也不会说与他人听。”

“最好是。”

阵起，昼锦挥起水蓝色的衣袖消失在阵中。

细辛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之人，就这么消失在眼前。也不知凡人是否可以修行至此。

他回想着昼锦方才说的话，为何怀瑾的身世经历不可探，昼锦亦可逆天而行，活得好好的。

他只是窥视一眼罢了，最多不也就吐上一口鲜血。他翻开手掌，熟练的掐算着，今日他非要试试不可。

······

满星满月的穹顶，惊雷四起。

夜半起身的江迟听闻细辛屋内传来什么重重倒地的声音，还没穿好靴子，赶忙冲进了细辛的房间。

刚进屋，便看见细辛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七窍漫出鲜红的血，嘴里念念有词。

“为什么，为什么······她究竟是什么人。”

江迟见此立即将细辛扶起，担忧的问：“细辛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快去，去西京寻子南怀，去寻！”

说罢，脱力晕了过去。江迟听的云里雾里，这要没细辛发话，他也出不了这边境驿站，和谈寻人？

只能是等他醒了，再问缘由了。

——

西京，北离军队营地外小溪前。

江疾手握着一块他随身戴着的半块玉佩，等待着方才派去寻茯苓的士兵汇报。

他在溪流前焦急不安的踱步，不经意间一股子柔和的力量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出于战场厮杀多年的习惯，他立即转身钳制住了来者。

“木头，你做什么？疼死了！”

茯苓的胳膊被抓的生疼，大喊着。

江疾见是她，面颊瞬间红如饮了烈酒几盏，磕磕巴巴的开口:“我不知是你，抱歉。”

“那你现在知道是我了，为什么还不放手？”

闻言，江疾赶紧放开了茯苓那，正被他扣在她后背的双手。茯苓瘪着嘴捏了捏手腕，从袖口取出半块玉佩。

“江大人送这半块玉佩给小女子，是何意思？”

江疾忸怩的摸着脑袋，“送你的定情信物，这是我身上最值钱，也是跟了我最久的物件了。

可惜只有一块，所以我一刀将它劈成了两半，我俩各取一半，作一对。”

茯苓伸手刮了一下江疾的鼻尖，看着他鲜少露出羞怯之色，笑道：“所以你是准备娶我吗？”

“算是吧……但是我不知我能否活到那一天。战场上，什么都说不定。可我就是想先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倘若我真的活不到那天，起码你看见这半块玉佩，不会忘记我。即使你以后嫁于他人，这物件也会一直跟着你，像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