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瞎婆的过激反应吓得离的最近的高月季后退一步；其他人也愣了。

七羽和于建军却同时皱起了眉。

七羽右手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凤眸紧盯着王瞎婆：不对劲。

“爹，让乡亲们都回去。”于建军眯着眼，声音冷硬。

“中。”于七爷和赵斌转身出了屋。

察觉到于建军不对劲的刘银花，忙道：“月季，既然大队长来了，我便先回去了。”

“娘，慢点。”

“知道了。”

待于七爷和赵斌拽着王平回屋时，院外已没了人。

屋里，除了大队干部于建军、赵斌、高月季，也就剩于七爷和七羽两个外人了。

“王婶子，作为左邻右舍，我理解你担心王平安危的心情，但作为部队曾经的连长，我有责任推荐......”

“建军啊！你不懂，平平不可以。”

“部队里一视同仁，谁都可以。”于建军步步紧逼。

“不，不可以。”

王平双眼通红，双拳紧握：“奶奶，为什么不可以？

我会尽量不让自己受伤的，奶奶让我去当兵吧！”

“不，不行。”王瞎婆翻来倒去就是这几个字，但语气却格外强硬。

王平则像只欲愤怒的小鸟，想发火又不能。

“哇！”一直低泣的陈苦丁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闭嘴！”王瞎婆对着陈苦丁怒喝。

上一秒还愤怒的王平，下一秒懵逼地看着亲奶奶和亲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七羽和于建军对视一眼，似乎懂了。

“王婶子，你们家到底......”

“不是王家，是我。”陈苦丁停止了哭泣，打断了赵斌的话。

“闭嘴啊！”

“娘，事到如今，瞒不住了。”陈苦丁苦笑：“若不说出来，平平他不会放弃的，可他注定过不了政审啊！”

【注定过不了政审】七个字像一把利剑一样扎在王平心上。

突然，王平的心很慌，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

他想阻止，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陈苦丁看着辛苦养大的儿子：“平平，就算你现在能当上兵，也没有什么将来，除非你一辈子只是个兵。

这样，你还愿意吗？”

“为...什么？”王平心底虽然恐慌，可仍想知道一个答案。

“因为...”陈苦丁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因为你娘我鲨了你爹。”

轰！

王平只觉得天塌了。

高月季右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来。

赵斌则掐了一下大腿，才确定没听错。

于七爷好似心里有数般，只微微惊讶一下。

最淡定的便是七羽和于建军了。早在王瞎婆第一次大叫时，他们便有所猜测。

“为什么？”王平呆呆地看向王瞎婆：“爹不是奶奶的亲儿子？”

王瞎婆面对既定的事实，只能无声摸着泪。

最难的一句话说出口，陈苦丁一直提着的心稳了：“是亲生母子。”

“那...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爹从外地拐来的。”想起曾经的日子，陈苦丁双眼瞬间没了神采。

当年，王父拐了陈苦丁后，第一时间将她由女孩儿变成了小媳妇。

没了清白，又跑不掉的陈苦丁，只能认命地跟着王父回到了秀水屯。

为了不被怀疑，王父便说陈苦丁是他的远房亲戚；家人都死光了，来投靠王家。

最清楚王家底细的王瞎婆，虽然明白王父的谎言，但面对木已成舟的事实，只能当作不知。

起初，陈苦丁跟着王父过了几年普通的日子。

可好景不长， 王父染上了酒、赌后，生活变得越来越糟。

每次醉酒或输钱后，王父都将陈苦丁打个半死。

若不是有王瞎婆拦着，这世上恐怕早就没有陈苦丁这个人了。

陈苦丁就这样被打的流产了两次，当第三次怀上孩子后，不想被打死或再失去孩子的陈苦丁，给王父下了慢性毒药。

所以，王平出生没多久，王父便在一次醉酒后死在了路边的水沟里。

作为朝夕相处的王瞎婆，怎能没发现陈苦丁的动作，只是发现的太晚了。

面对酒瘾、赌瘾越来越大，还要死的儿子，王瞎婆选择沉默地保下陈苦丁和孩子。

好在，让王瞎婆欣慰的是，这孩子是个男孩儿。

于是，王瞎婆就在这样矛盾中哭瞎了双眼，一边冷对着陈苦丁，一边无声地吞下这颗苦果。

一转眼，王平长大了。

王瞎婆和陈苦丁都以为：只要王平成家，她们也可以放过自己了，谁能想到王平竟要去当兵？

“纸终是包不住火。”陈苦丁释然一笑：“大队长，送我去派出所吧！”

“啊呜呜呜！”王瞎婆开始嚎啕大哭。

王平也崩溃了，捂着头蹲在地了，心里一直在问：怎么会这样？

于建军和赵斌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忍。

陈苦丁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她若进去，这个家怕是也等于散了。

可法律面前，他们怎能装作不知？

最后，由于建军带陈苦丁去了派出所。

“娘。”王平抓住陈苦丁的胳膊，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恨陈苦丁吗？王平没有资格。可若说一点不恨不怨，也不是。

“平平，你长大了，是男子汉了。该扛起这个家的责任，做个有担当的人。

娘也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了。照顾好奶奶，她年纪大了，不能再操心。”

说完这句，陈苦丁没有再回头，大步离开；离开了这个给了她希望，又毁了她一生的王家。

陈苦丁一事，在秀水屯又掀起了不少的风浪。

年轻人不知道王父，但老一辈和那一辈人都知道：王父就是一个混不吝的人。

有很多人为陈苦丁喊冤，在他们看来：王父那样的人，死了便死了，为啥还要搭上一个苦命的陈苦丁？

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最毒妇人心。受不了毒打，跑啊！宁可去要饭，也别鲨人啊！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最后，陈苦丁被判了十年劳改。

本该判二十年，但念其被拐和被打的原因，改为十年。

王瞎婆并未受拖累。

因为在陈苦丁的证词中，她是事后才有所猜测，但又无证据。

至于王平，是悔自己为梦想执着搭进去了亲娘？还是怨陈苦丁毁了他的前程？

大概只有王平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