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席念屏退众人，目光灼灼地瞪视着跪伏在地上的华笙。

虽说女儿膝下有黄金，但如今事宜权急，华笙自诩能屈能伸，这一跪是恭恭敬敬，全无半点不敏。

“大将军，您知道我不是奸细，我只是一个说了真话的人。”

席念闻言微忖，双手一背，低声喝道，“前因后果，细细说来，说的好了，本将军就饶你一条命。”

“是。”

华笙俯身低头，表面上看是迫于席念的威仪不敢抬头，实则是为了掩饰说谎时的神态，以免露出破绽。

“小人之前是个行脚商人，在泌阳一带行商时曾经救过一个被土匪追杀的女子，那女子说她是司元宰相的带刀侍卫，要护送宰相去寻找一个什么东西，还说她若是拿到了这个东西，便能取代大将军号令北齐护国大军。”

席念面色不改，闻言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问道，“你可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听那人的意思，这个东西原是由两半拼凑而成的，这次司元霜宰相前去寻找的，只是一半而已。”

席念这下确定了，华笙所说的是兵符无疑了。

怪不得司元霜不在国都，要是放在平时，她早就出来蹦跶着和自己抢夺功劳了，这个节骨眼上她说去探亲，原来竟是背着自己去找另一半兵符啊……

“她们要去何处寻找？这个你可知晓？”

华笙摇摇头，“小人不知，不过那侍卫曾经透露过，这消息是一个从东阳王室嫁过来的冷宫妃子告诉司元宰相的，她还说那妃子长相俊美无双，现下已经被宰相收入囊中了。”

“妃子……”

席念一琢磨，肯定是东方玉竹无疑了。

听说司元霜早年的时候在东阳王宫里待过几年，说不定早就与那个东方玉竹暗通曲款了……

席念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华笙看着席念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打算再接再厉，“大将军是小人一生最崇敬之人，小人愿意为大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要是席念把这件事交给她华笙去做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救出东方玉竹了……

“你？”

席念低头看着华笙，眼底晦暗不明，片刻后她沉吟着问，“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么？”

席念阴森森的语气让华笙蓦然一惊——她莫不是，要杀人灭口？

她头脑一转，连忙说道，“司元宰相的人到处诋毁您，她们把这消息一路走一路散播，现在北齐之内，不晓得有多少人已经听说过了。如果您没听到，那是因为没人敢告诉您，但是如果您能赶在宰相拿到那个什么东西之前证明自己的实力，便能堵住悠悠之众口了。”

证明自己的实力……

席念端坐在大帐内，心里一阵讽刺：她这些年来为北齐出生入死，连灭三国，骁勇之力无人不赞，难道还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么？

可是开国的先王曾经下过御诏，为了避免臣下拥兵自重，只有得到完整兵符的人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才能拥有护国大军的全部调兵权。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北齐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道她的护国大将军之位当之无愧，可偏偏那个该死的司元霜就揪住了这一点儿和她作对，如果她真的拿出了那另外半块兵符，又加当今之国君对她的信任，她席念的处境恐怕好过不了。

华笙也眼光光地看着席念，从她的每个细微的表情里猜测她内心的想法。忽然大帐外面有人通报，席念准了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小将提溜着一个人一掀帐门跨步走了进来。

“大将军，这小子在军营外鬼鬼祟祟的，怕不是南荣的探子！”

说着将人往地上一摔，摔出了两声吃痛的哼唧，华笙暗自忍住惊呼——那是段清河！

段清河也一眼就看见了华笙，刚想开口就见华笙朝他摇了摇头，到嘴边的话便被他又了咽下去。

不过他们两个之间的这些举动可没有逃过席念的眼睛，席念的眸子危险地向华笙一瞥，华笙连忙开口，“大将军，这是我的弟弟沈清河，他一定是担心我才来找我的。他还不知道我要来参军……”

沈清河又红了眼眶，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听了华笙的话感到不舍，他咬了咬嘴唇，“不要丢下清河，清河愿意和你一起参军……”

“军中不要你这种无用之人！”

那女小将毫不怜惜地踢了他的后背一脚，段清河往前一扑，衣服里一只白色的猫猫顺势跳出来，在地上来回地踱着步子。

席念看看华笙，此人虽然狡猾多端，但若是能为己所用也不失为一人才；又看看沈清河，天真胆小不谙世事，看起来就很好拿捏。

若是用这个沈清河来要挟沈华，岂不是两全其美？

“战士前线出生入死，军人家属自当优待。小郑，”那小将抱拳答一声“在”，席念继续说，“将这两人先行安置下，等到时机成熟，我自有打算。”

华笙和段清河二人就此被圈禁起来，虽然不缺吃食，但是不能随意走动，一掀帐篷便有大刀横立。

“回来吧，”华笙安抚着被守卫吓到的段清河，她数了数日子，琢磨着说，“再过一日，咱们就能出去了。”

果然第二日有飞鸽传来，席念解下密信，上面写“东方玉竹在宰相府”。

“看来那个沈华说的是真的……”

她略一思忖：事不宜迟，一定要赶在司元霜之前找到兵符；如果她已经找到了——那就抢过来！

席念不愧是拥兵百万的大将，指挥起战事来运筹帷幄。她掷地有声地说道，

“边线战事正在收尾阶段，我料南荣不出半月便会缴械投降；不过本将已经不能再等了，我自东阳战场调转兵力直奔南荣，至今仍未回朝向国君复命。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我毕竟是国君之将，是时候启程归都了。”

说罢她转头一喝：“郑副将！”

“末将在！”

先前那女小将原来是军中的一副将，这会子正抱拳低首，上前听令。

“我命你带主力兵在此抗敌，直到南荣俯首称臣为止！”

“末将领命！”

……

这日阴云密布，北风狂啸，风卷木催，白草折地。

席念班师回朝的人马中，华笙和段清河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