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这么快就要走啊？”

段清河看起来很不舍，他一听华笙要走，低头的时候都红了眼眶。

华笙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失落。

“这件衣服算是我借你的，”她之前的衣服早就在树林子里刮擦成一条一条的了，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段清河亡母的衣服，粗布短襟，很有农家劳动者的风范。

她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我一定会还回来的，还有答应给你的酬金，我绝不会食言。”

段清河听了一言不发，转身去伙房拿了几张烙饼，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包了塞到华笙的手里。

“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飞云谷。”

段清河说话时的嗓子都带着点儿哭腔，但话的内容却让华笙很意外，“为什么？”

“我阿娘阿爹原本就是为了躲避官府的横征暴敛才来到这处无人知晓的地方避世的，你以后若是和别人提起来，官府就会找到我，我一贫如洗，交不上税粮，就会被她们关进大牢里……”

华笙沉默地叹了一口气。都说北齐国势强盛、兵强马壮，这些年来到处征战，接连吞并了三国，一举成为中州五国中实力最为雄厚的国家，殊不知这荣耀的背后是用千万百姓的骨肉血汗堆叠出来的。

果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华笙将烙饼揣在怀里，和段清河告别。

段清河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眼底好像有细碎的微光闪过……

华笙离开的这一天，油菜花地已经开成了一片金黄，白色的小蝶在其间翩翩飞舞着，在清丽的鸟鸣声中，蒸腾的白茫茫雾气顺着山脊线缓缓流淌下来，勾勒出一幅令人如痴如醉的自然风光。

已经站在谷口的华笙最后看了一眼飞云谷，然后迈上了出谷的小路。

“沈华！等等我——”

她前脚刚踏上地面，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声喊叫，回头一看，一个大大的包裹正一上一下地向她跳来。她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包裹底下原来还有一个纤细的人影，那是正向她跑来的段清河。

“清河，你怎么……你也要出谷？”

段清河扶着膝盖呼呼地喘气，怀里一只猫猫头瞪着大眼睛懵懂地左右环顾，显然是对自己忽然搬家一事还没有准备。

“没，没错……我想了想，飞云谷虽然没有苛捐杂税，但也没有人烟……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谷底孤独终老。”

“呃，可是我要去做的事情是很危险的，如果你跟着我，我怕会保护不了你。”

华笙这次出去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赶在司元霜等人找到兵符打道回府之前率先赶到北齐都城，然后设法救出东方华笙的二哥东方玉竹。

别的不说，就凭她是北齐敌国东阳储君的身份，段清河若是跟着她，一旦她的身份被人识破，第一个被连累的就是他。

可是段清河的态度也很坚决，“清河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能跑能跳，也能干重活，吃的也不多，啊，我还有钱……”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打开来给华笙看，里面是一把北齐的钱币，看上去很够吃几碗阳春面的。

见华笙满脸难色，段清河委屈地一瘪嘴，“这个世界上除了瑶瑶，我就只认识你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让我跟着你的话，那我就只好自己一个人走了……”

这个世道这么乱，华笙当然不会放任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小郎孤身一人闯荡，何况段清河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许诺下的黄金他不要，带他走一程总是应该的吧。

“好吧。”

华笙为难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下来，段清河的脸上立马扬起了喜悦的笑容。

“不过你要听我的话，不该吃的东西别吃，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信的人也别信——如今的世道远比你想象的更加险恶。我要你闭目塞听，只管低头行路，能做到吗？”

“可我想看看……”段清河刚一出口就看见华笙皱起了眉，连忙答应下来，“能做到，我只相信你，不会相信别人的。”

看着段清河单纯无辜的眼神，华笙是既心软又心累，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

从谷底出来，沿着华笙游来的那条河一直往下流走去，穿过一片芦苇荡，再翻过两个山头，最后经过一片黑黢黢的老林子，华笙和段清河走了两天一夜，终于见到了出谷以来的第一个人类。

那是当地的一个猎人，她告诉两人前方正在打仗，最好绕道而行。

“听说是南荣国趁着北齐攻打东阳之际发兵突袭，北齐措手不及，短短十天之内已经丢了五座城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