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德斯礼教授所说，小羲和小莉莉等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闲暇时也会相约出游。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小羲和发现那位倍受孩子们吐槽的普林斯校长，也并不如同凶巴巴的外貌那般难以接近。

他像所有慈爱的长辈一般，默默守护着孙辈们的出行，在必要时祭出钞能力，却只是远远地看着，并不打扰小辈们的交际。

一年的留学生涯在友谊和繁忙中飞逝，小羲和在返程的机场与朋友们挥别。

小杰蕾妮和小莉莉一左一右挽着她的手，不舍得她离开。

“莎妮（小羲和英文名），你就不能留下吗？我们可以为你安排好一切！”

小羲和面带不舍地同她们拥抱，却轻柔又不失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得回去，那里是我的祖国，我的家。也欢迎你们来华夏做客，如果你们愿意，我更欢迎你们明年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她一步三回头，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人流中。

小杰蕾妮怅然地垂着头，轻轻呢喃道：“可这里也是你的家啊……”

她担忧地望向祖父，一袭黑袍的西弗负手而立，目光紧锁着那架飞机远去的方向，一言不发，面色深沉又隐忍。

金乌西坠，弦月初升。月光依旧温柔，可故乡的月亮，再也带不回那个爱笑的姑娘。因为这里，早已不是她的故乡。

“雷尔，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西里斯低声的问询打破了沉默。

“待到七月中旬吧就去那边……海伦斯快过生日了，走之前我想再去普林斯庄园看看她。但是我得在她生日前几天出发，小羲和的生日和前世一样，是狮子座的第一天……”

老雷古勒斯垂着眸，低沉的声音半是哀伤，半是憧憬。

西里斯点了点头，没发现身旁的几个人都神色凝重。

邓布利多捋着胡子似乎在组织语言，西弗已经目光犀利地扫视过来。

“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刻薄，眼眶却早就泛着红晕，“或者你还想重温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的过程？”

“西弗！”奥塔握住丈夫的手，制止了他未尽的戳心之语，温声替他表达道，“雷尔，我们认为你该清醒了，海伦斯一定也不愿意看你这样沉沦下去。你留下来吧，没有必要再……”

“什么意思？你们在说什么？”

西里斯问出了小朋友们的心声。被儿孙们眼巴巴地望着，爱米琳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才颤抖着说出这些年他们一直压在心底的猜测。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小羲和不是海伦斯的来生，而是她的前世呢？”

“这……这太荒谬了！人的一生都在往前走，怎么会往生到过去呢？如果都这样的话，那世界岂不是乱了套？”

沈常羲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解答了小雷古勒斯的质疑。

“在华夏传说中，羲和掌管时间历法，能溯流而上倒也不奇怪。”

“可是前世还是来生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莎妮过得好不就可以了？”

小泰德的想法过于天真，莱姆斯摸摸儿子的头，语气沉重地望向西弗和老雷古勒斯。

“海伦斯假死后以沈羲和的身份回归，那个时候她告诉我们自己26岁了，这个年龄……”

“是因为……她的前世只活了26年。”

喑哑的声音缓缓自西弗口中吐出，几个女孩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老雷古勒斯咬着自己的舌尖，那块长命锁的碎片重新浮现在眼前。

长命百岁……终究是个奢望啊。

“莎妮已经快25岁了，那岂不是……我们……我们既然知道了她会有危险，就不能提前把她救下来吗？”

这个想法在过去的十余年里西弗、奥塔和邓布利多教授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没有人知道改变小羲和命运的后果。她的命运关系着过去，而过去的事件又关联着未来。

“这和用时间转换器更改历史没什么两样，一个细微的变化，可能就会导致不可预见的后果。

就像公元1582年的10月少了10天，麻瓜都以为是历法计算的误差调整导致的，可这就是时间转换器改变历史的严重后果之一……”

被戳破这些年的自我欺骗，老雷古勒斯颓然地立在原地，耳边纷杂的讨论声犹如一把把利刃，血淋淋地插在他心上从未愈合的伤口里。

其实他们都能猜到，如果更改了小羲和年少早殇的命运，世界到底该是什么走向。

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海伦斯与小羲和如同烟花一般，生命永远无法长久，只能在他们面前短暂又绚烂地停留。

命运兜兜转转，给他们出了个无解的谜题。无论他们作何选择，都将永远地失去她。这大概也是西弗总不敢正面与小羲和接触的原因吧？

老雷古勒斯拿出明虚道长为他和海伦斯求的姻缘签，上面的字体已经被摩挲得有些模糊了。

“我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最初拿到这支签时雷古勒斯还沾沾自喜，以为签文与他和爱人正好相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在漫长的悲痛中明白，“愿”字本身，就是在表达一种不可遇也不可求的奢望。

毕竟，这句诗的下一句，是“月暂晦，星长明”啊。

他是一盏孤独的星星，却再也等不来那轮皎洁的明月，更抓不住那缕温暖的阳光。

明虚道长说他们跋山涉水终将重逢，可难道重逢的尽头，又是再一次的死亡吗？难道他们的命运，就是终身陷于这可悲的错位时空吗？

老雷古勒斯想冲到那老道的面前质问，却再也没有机会了。斯人已长眠于青山之上，化为清风几许，黄土一抔。

老雷古勒斯将两支竹签死死捏在手心，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原来这才是……

一片伤心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