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说得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曾在根据地看到有医疗玩家给苏成器治伤。

但不论是他最先救下的队伍，还是刚刚看到的队伍。

在战局结束后，这些人都没有得到丝毫的治疗：或者说，他们从没想过要治疗自己的伤势。

他们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伤了便伤了呗？”小胖子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

“只要以伤换伤，能消灭这些欲念体……”

“那这些欲念体，究竟要花多久才能消灭完？”苏言毫不留情打断道。

“啊？”小胖子一愣。

“你怎么知道，在你们轮回的这一天时间里，欲念体就不会补充、滋养乃至繁殖？”苏言追问道。

“你们现在的清剿效率，真的就高过了欲念体的增长效率吗？”

“你们自从突破到里世界，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

苏言每说一句，小胖子的脸色就煞白一分，和其他三个人不一样，他一直以来，都是“冒险小队”的一员。

同时，他才是苏成器真正派来监视苏言的“卧底”。

虽然每一次他都死得很快，但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既然大家都认同这通关的方式，那他跟着做就好了。

真正需要考虑这些事情的，是……

“真正要考虑游戏攻克进度的，是你们的领袖，是苏成器才对。”苏言眼神深邃。

“可他偏偏在这么关键的一个点上有所疏忽。”

“根据地那么多医疗辅助玩家天天在他眼皮底下晃，他莫非是瞎子不成？！”

“那、可能是为了保险……”小胖子吞了口口水，干巴巴道。

“保险？保什么险？”苏言一挥手，“那些‘狂热玩家’尚且悍不畏死，医疗玩家躲在后面，还能出事不成？”

“明明能以更为有效率的方式碾压整片区域的欲念体，可苏成器偏偏选择了最为激进又散漫的一种。”

“而他攥在手里的那些辅助玩家，却像是散养一般闲置在根据地。”

“我现在严重怀疑，他‘疏忽’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

“不可能，这不可能！”小胖子面色渐渐狰狞，猛地站起身。

他此刻的表情有些异样。

“我不信！”小胖子朝苏言咆哮道。

“如果连领袖都在撒谎，如果连通关游戏的方法都是假的，那谁还能带我离开这个游戏！”

身后，乔桥几人面色复杂地看着小胖子，对方的脸色扭曲得不像样。

他们终于也发现了小胖子的“异常”。

苏言仔细盯着胖子许久， 叹了口气。

“胖子，我知道为什么你明明这么机灵，智商却要远低于乔桥他们了：你将自己的价值太过依赖在苏成器身上了。”

“这无关智商的问题。”

“你，还有刚刚那些玩家……被「同协化」的程度太深了。”

“什么？不，这不可能！”小胖子猛然惊恐抬头，眼睛里带着迷茫：

“这里是里世界，怎么还会有同协之力？”

“我只是听着领袖的，不断消灭欲念体，我只是为了通关……”

“退一万步讲。”苏言轻声打断道。

他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支银质的左轮，确认里面填满了射线子弹。

“胖子，你现在真的，还想要通关游戏吗？”

“什么？”小胖子瞪大了眼。

“在这个不用担心死亡、不用在乎伤痛的世界里，和一群人为了‘理想’而奋斗的滋味怎么样？”

“忽略了伤痛、放弃了饮食、连最基础人类生存理念都舍弃的你们，真的还在乎通不通关吗？”

“呵，人生Online，我还是小看了这个游戏。”

“先前我判断，红门是‘虚假的现实’，蓝门是‘真实的理想’，现在看来我还是错了。”

“你们这边并非更为深入的世界，而是同样‘虚假的理想’。”

“看样子，我没有久待的必要了。”

苏言走到小胖子近前，将手枪抵在了后者的眉心。

信仰者左轮：你可以向对方植入一种信仰。

“胖子，你被‘理想’荼毒太久了，希望下一次见面，这发‘认清现实’能让你真正站在我们这一边。”

看着两眼不知何时流出眼泪的胖子，苏言缓缓扣动了扳机。

天台上，一具尸体轰隆倒下，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苏言静静看着胖子的尸体下的鲜血渐渐虚化，而他整个尸体都化作白光消散。

“都是假象。”苏言喃喃自语。

“我们来到这里的，也只是‘灵魂’……”

“苏成器啊苏成器，我是真的想去相信你。”

“可你的天赋，那个连我的灵魂都能影响的‘天赋’。”

“……真的是「主角模板」吗？”

城市尽头，一座山峰渐渐亮起了光。

“队长！里世界的一天差不多要结束了！”

小英看着天色，担忧地朝苏言大喊道。

“我知道了。”苏言转过身，眼也不眨地望向远处的山峰。

“现在，我要‘看’到才行。”

他这一次来到了B区的中环，那座山的样貌在自己眼里愈发清晰，让他感觉到浓浓的熟悉感。

而那再次升起的灰日，将那份熟悉感重新磨灭。

苏言闭上了眼。

“这究竟，是我的‘第几次’人生？”

他张开双臂，在最后一刻拼接上了所有的拼图。

光芒落下。

苏言出现在了一个小房间里。

他躺在洁白的床上，枕边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

小床摆在小房间的中间。

房间的四面涂着白漆。

天花板上，有一行字。

而现在，苏言睁眼，抬头，看到了那一行字。

白漆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切割开，组成了尖利的文字。

“他们已经发现……你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