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话一出，众人再次沉默，气氛比方才还要冷了几分。高先生正要打个圆场，就听阿史那诺突然道：“巫骨金，你觉得咱们北禺该是什么样的？”

“殿下慎言——”高先生连忙出言提醒道，连纳古赫也投来询问的目光，阿史那诺对他二人摆手，示意巫骨金回答自己的问题。

“什么样的？”巫骨金为难的又挠了挠头，见高先生和侍卫官都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他又转头去看阿史那诺，殿下倒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可他只知道打仗，对这些不懂啊？

“你再挠下去，头发就成鸟窝了。”阿史那诺见他这副，一着急就不停挠头的样子，本就不服帖的头发，被这一挠，乱糟糟的说鸟窝都是抬举了。

“哦。”闻言，巫骨金在头上抹了两下，这一抹更是惨不忍睹了。阿史那诺想这巫骨金也算赫尔墨家的怪胎了，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赫尔墨家就没几个正常人。看来自己想从巫骨金这边下手，是有些困难了。

“我知道啦！”众人被他这乍起的一嗓门给惊了一跳，见众人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巫骨金连忙压下嗓门高兴道：“咱们北禺应该是百姓每顿能吃饱饭、寒冬时节有暖和的衣服穿、小孩儿能平安的长大、战士打了胜仗有奖赏，败了有惩罚、草场丰饶、马儿健壮。可现在的北禺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前面说得还挺兴奋，说到最后声音低沉了下来，情绪也明显低沉。

高校逑捋了把自己的胡须，暗自点点头，这一番话有着明显巫骨金的风格，简单、朴实、跳跃，却又不乏真实。能说出这一番话倒是有些让他刮目相看。

“嗯。”阿史那诺点点头，道：“以后会是的。”

巫骨金对打仗以外的事，都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身为赫尔墨家的人再不通晓政治那一套，他却有自己的直觉，他知道殿下现在失势了。

汤池城前，胜利在望时，殿下却忽然被调离，留下命令，让他们听苍都王令行事，不得擅动。他虽心有不满，却也知道不能违令。今天他两番冒失的问话，也证实了他的结论。再一联想方才殿下的问话，他这次难得的听明白了殿下话里的含义。

于是他朝阿史那诺一拜，慎重道：“末将巫骨金，不敢代表赫尔墨家向殿下宣誓效忠，但末将愿宣誓效忠殿下。”

如此直白又坦率的话，倒是真的出乎几人意料，阿史那诺是有意拉拢巫骨金从而得到赫尔墨家的支持，没想到这看似憨直不通人情的汉子，倒是有着敏锐的直觉。

阿史那诺扶起巫骨金道：“得将军如此诺言，阿史那诺感激不尽。”说罢，又对着高校逑一礼，高校逑微笑回以一礼。

这不是他为了拉拢人心而故意示好，他现在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有人愿意站在他这一边，相信自己并宣誓效忠，他是由衷的感激之礼。

冬去春来，战火留下的痕迹，已经在这片大地上渐渐消失，损毁的房屋、道路被重新修建，光秃的地上，也开始发出了嫩芽，转眼又是一年春天来临。

南离国、上墉城、紫微宫

“仲父，你看看这个？”待早朝散朝后，萧韶单独留下了颜伯如，颜伯如接过君王递过来的书信，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待他看清信上的字迹后，疑惑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感慨。

颜伯如半是责骂，半是抱怨道：“这小子过年也不知道写封家书回来，害他娘亲在我耳边念叨了好久。”

当初颜勎执意自请，调往西北郡县任职一事，颜伯如知道儿子的用意和打算，因此对他这个决定心里是支持的。颜夫人虽深明大义，但也知道西北边塞苦寒之地，非常人能忍受。像她儿子这种从小在上墉长大，过惯锦衣玉食生活的少爷，去了那里会是怎样一番境况。

但见儿子有此高远志向，她做母亲的很想支持，但又担心他的安危，因此颜夫人在长公主的一番劝说后，最后决定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想着儿子受不住那里的苦寒了就会想着回来。

然而自颜勎离开，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这小子每次带回来的家书，通篇都是西北边塞风光如何，风土人情如何，与边境各国和部落间的有趣见闻，竟没有一句叫苦的话。

在西北郡的政绩做得也是可圈可点，原本散乱的几个小国和部落，都被颜勎一一打通了互市。稳定了边界不说，还给国库带来了不少的税收。这些颜伯如都是看在眼里的，心里即为儿子骄傲，又觉得此子像自己。

只是，入冬时寄回来一封厚厚的家书，说是后面事情多了，要开始忙起来了，之后没有空写信，这次索性多写一点儿。果然自那以后，他们就在没收到家书，连过年也没有音信。

要不是曹议司定期都会收到西北那边送来的奏疏，他还要以为这臭小子在外面闯了祸，不敢回来了。现在手中拿着这封书信，颜伯如一时倒有些感慨上了。

他一边暗自嘲笑自己真是老了，上了数岁了，一边快速的看完信中内容。信中字数不多，但内容却极为重大。这封不算正式的奏疏上没有华丽的辞藻点缀，没有仔细斟酌讲究的用词，通篇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件事：罛国愿归顺南离。

饶是颜伯如几十年的养气功夫练到了家，此时乍一见这消息还是被震惊到了，他向萧韶确认道：“此事可当真？”

“少卿来信既然敢如此写，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萧韶答道。

颜伯如心中欣喜，此事一旦促成，颜勎个人功绩都还在其次，这对南离来说将是一件大利好的事。四年前曦祜连通南离东南、南边的小国和部落对南离发动攻击，当时南离腹背受敌，进而发生九鹿原一战，上墉也险些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