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太子看在眼里，方才那股压抑又向他反扑而来，让他心里憋闷着的疼，却还强自镇定道：“是春雷声，现在是春季，夜晚时常便有春雷炸响，父王不用担心。”太子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补充道：“现在国事一切都好……”

“春雷？”然而，子雅骋鸣却像是没听到太子安慰的话语，嘴里只是反复的念叨着这个词，好半响才明白过来这词的含义，道：“都到这个时候呢？”他这一病，竟然就已经春天来了吗？

见君父这副样子，太子心里顿时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打小君父在他心里的形象就是高大威武的，不可逾越，以及无所不能的，现在这个老态龙钟、头发花白夹杂，一副痴傻的老人是谁？他能指望这样的人来指引他如何扛起这曦祜的江山重担？

“是。”太子压下这突然涌上来的莫名情绪，简短回答道。

“现在外面，是什么个情况？”这短短一句话，子雅骋鸣说完竟已带着些微的喘气声。

提起这事，太子心里的莫名情绪开始转化为烦躁，道：“北禺占据吞揆后，这几天趁着那些小国对我们发难，又夺下了两座城池。南离也伺机将我大军逼退至百垣。”

子雅骋鸣听完后沉默了，太子以为他又如往常一样需要时间来反应时，却突然听他像是攒了一口气后说道：“他们联合起来了。”

太子没有附和，这个是个很明显的事实。

见太子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子雅骋鸣解释道：“他们，包括南离、北禺和那些小国，甚至还有东渚……”他断断续续说完，喘气声已经非常明显了。

“父王，这以后该如何是好啊？”太子心里现在是五味杂陈，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因为他们几方进攻的时间太巧合了，彼此之间既能互相呼应，还能有效的对曦祜兵力起到牵制，被迫让他们分散兵力，这才使得他们对曦祜各处守军能各个击破，能如此在各方势力中传递消息情报的，非东渚莫属。

可他心里知道归知道，现在听人说起，还是他的君父这样清楚明白的告诉他时，他心里还是既不愿意承认，更不想面对此困局。因为承认了就意味着他将要面对更复杂且棘手的敌人。

子雅骋鸣调整好了呼吸，见太子脸上那不自觉露出的抗拒神情，知子莫若父的他大致猜到了太子此刻的心里。

子雅骋鸣长叹一声，难道自己对他从小到大的严厉真的是错的？为何会造就他这副逃避的心理？子雅骋鸣再一次的思考那个问题：自己百年之后，这曦祜的江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罢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他活一刻，该替他打算的还是得打算。

“你倒也不必如此惧怕，他们既然能利用我们几方联盟的内部矛盾，你也可以仿效之。现在他们能团结是因为把我们视为最大敌人，而如果敌人变了，就在他们内部呢？他们内部自然会分崩瓦解……”

闻言，太子抬头去看自己的君父，看着床榻上正在喘气养神的老人，这话知易行难，要能如此简单的便让他们转移攻击目标，他也不会这么愁了。

“早年间，为父便派人收集整理了东渚以商人的名义安插在各国的间谍组织，这些年来也一直没落下，最新一批的估计要再过几个月才能送来，等消息送到后，你可用此来离间他们的联盟。”

“可是……”太子迟疑，道：“若有的国家早就知道了东渚安插在他们国家的奸细，这份情报岂不失去了其价值？”

“……”子雅骋鸣看着太子，道：“给他们的情报要真假参半。若是消息全部属实，反而会让各国增加对曦祜的防范。”毕竟一外国能在本国收集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报，这样只会让他们加重警惕。

“如果是假的消息，东渚不就可以抵赖，说是我们诬陷他，目的就是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吗？”太子不解道。

“要的就是他们之间的互相猜忌，只要有人跳出来质问，不管是对我们用心的质疑，还是对东渚的维护，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子雅骋鸣又道：“当然，现阶段就算我们抛出这个情报，他们也会将我们当做首要敌人。”

“……”太子语塞，这绕了一圈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

“因此，这个方法你要看准时机使用。”子雅骋鸣道。

“那要何时使用？”太子赶紧追问道。

“要在敌人最得意的时候。”子雅骋鸣缓缓答道。

他没有将话彻底说明白，这个敌人最得意，也就代表他们即将达到目的的一刻，多半就是曦祜生死存亡的那一刻。如果他照实说出来，以太子的心性，只怕未战便先输了。如此诱哄着让太子心里少了恐惧，希望他能做得更好一些吧。

“铛——”隐隐的有钟声自远处传来，即便隔着一整个宫城，都仿佛是在耳边炸响。父子俩人俱是一怔，随后还是子雅骋鸣经验老道，率先反应了过来。

“是春耕的钟声敲响了。”为表示对耕种的重视，每年在春分前，曦祜都会敲响此钟，提醒国民，春耕时节到了，不要耽误了耕种。

“铛——”又是一声钟声敲响，汤池城内有两座钟楼，据说这两口大钟在铸造的时候采用了秘法和天外之石，配合着钟楼选建的位置，钟声能传达到全国。因此又有钟声响起之处，便是曦祜领土的说法。

几天后，曦祜西方边境处，有几个小部落却趁着夜色深沉曦祜守军放松警惕时，发动了突袭，成功将曦祜西方边界的一个小城攻下。这是曦祜一百余年以来第一次被几个不入流的小部落入侵成功。

而曦祜对此事并没有如以往一样，立即派出大军收回失地。因为他们现在的大军被牵制在各处，随意调动一处，便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风险。